虽然没有太阳和月亮,但阴间也有白天黑夜之分,只不过这里的白天,就好似阳间的某个下雨的傍晚,昏黄暗淡,总是叫人莫名地阴郁。
孟晚烟不喜欢这里,即便已经住在这里很久很久,慢慢适应这里常年的阴冷了。可她始终怀念那金色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感觉,还有春暖花开时,漫山遍野的绚烂颜色。
而此时她正端着雕花镶玉的檀木托盘,走在长长的回廊里。精致的食盒中飘出诱人的气味,渗入了风中,却是久久不能消散。孟晚烟有那么一瞬的失神……
“你,以后便负责我的晚膳。”毫无温度的声音回响在耳际。
那年,娇美女子跪在冥王大殿上,脸色苍白,“不,我不要留在这里!”她看了眼大殿两边站立的面貌凶狞的鬼差,摇摇头,眼睛里满是惊恐怯弱:“冥王,求你让我见见他吧。”
暗红色的地毯从她膝下一直延伸到前方的层层石阶上。
宝座上的女人凤目微眯。她慢慢起身,一步一步走下石阶,黑色凤袍拂过那雕刻在石面上的繁复纹案,最后出现在她低着头的视野里。
头顶上方传来威严冰冷的声音:“抬头,看着我。”
白皙纤长的手指轻抬起她的下巴,微凉的触感叫她不由一颤。那女人强迫她抬起头与她对视,紫色的眸子里深邃如幽潭,“刚刚,你说什么?”
淡淡的龙涎香飘入鼻息,孟晚烟就这么仰着脸,咬了咬唇,说道:“冥王在上,民女请求能等到茗锦阳寿尽时与他一起投胎转世,来世再结尘缘。”
“呵,再结尘缘?”冥王殿下勾起嘴角,语调戏谑而冰冷:“你二人已再无可能。”
孟晚烟怔住,慢慢睁大的眸中映着女人冷艳的面容,只听对方又道:“你看看自己,与那些鬼魂有何不同。”说着捏住她下巴的手指微微用力,把她的脸侧向殿门口。殿外,有几个新来的鬼魂还在等候审判。孟晚烟看着他们与自己不同的半透明的身体,瞳孔骤缩。
“怎么会这样……”她喃喃着,眼中泛起水雾。阎幽放开她,悠然向后退了一步,然后双手交叠与胸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神色凄然的女子,冷声:“你的茗锦哥哥会在阳间好好活着直到他阳寿耗尽,而你,已经被本王重塑不死身,脱离了六道轮回,将永远留在这里……做我的人。”
“不……不行!”孟晚烟骤然抬头,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眸子。
“不愿意?”阎幽眉梢轻挑,嘴角的弧度变得残忍:“这样的话——你念着的那人就会生生世世受折磨,永远不得善终。”
“你!原来你竟是这种人!”孟晚烟惊怒交加,一滴泪水涌出眼眶滴落在暗红地毯上,晕开。怎么会这样,明明她就要嫁给他了呀,如今却要永远留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么……不!
她已经没有了方才的怯惧,转而变得怨恨,含泪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凭什么这么做,凭什么轻易玩弄别人生死,连她转世为人的资格也剥夺了!
“为什么……”面前的女人俯下身,在孟晚烟脸上投下一片阴影,薄唇轻启,吐气如兰:“若是我说喜欢你的汤,你信么。”
……
夜风微凉,牵起衣角,吹散飘远的思绪。
呵,喜欢我的汤……你这万恶的魔鬼。
走在长廊里的白衣女子脚步顿了顿,端着托盘的手慢慢收紧。檐角的浮灯光华漫洒,女子的容颜在这光晕里美得不真实,眼中却是一片冰寒肃杀。
红漆的柱子由近及远重重叠叠,长廊的尽头,就是溯宸宫,冥王居住的地方。
溯宸宫前有一片花田,红色的曼莎珠华似乎开得比忘川河两岸的任何一处都要艳丽耀眼,血色蔓延,似燃烧不绝的火焰。然而这一片火,却把它身后巍峨的宫殿衬得阴冷了。
有一层白色的烟雾缠绕在地面上,掩映住了青石板上雕琢的花纹,殿前六根盘龙石柱边各漂浮着一盏宫灯,蓝白色的光线拢在门口静立的两个侍女身上,她们面容清秀,却没有血色。从雕花窗棂里透出的光也是蓝白色的,和入夜后冥界其他地方红红黄黄的灯火不一样,这里从内而外透着一股森然的寒意……叫人厌恶。
孟晚烟端着托盘绕过花田,停在宫殿前,微微蹙了眉。门口的侍女见到来人,一齐朝她欠了欠身,低眉道:“孟大人。”随后看了眼她手上的东西,便都会意,如往常那般轻轻拉开门,等她进去了再合上。
“嗯。”
孟晚烟淡淡地点头,抬步走进宫殿里。
宽敞得有些空旷的殿房里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冥王殿下沐浴后换了身花青色长袍侧卧在软榻上,一手执着书卷,另一只手撑着下颚,广袖滑下,露出一段白皙纤细的藕臂。柔亮如波浪的墨发披散在肩头,有几缕垂下,拂在细嫩的颈项上。
低眉阅卷的人少了几分威严凌厉,在此刻显得慵懒而恬静,仿佛一只被顺了毛的狮子,正舒服地眯眼小憩。
闻见檀香里渗入一丝别样的气味,榻上的人没有抬头,唇边却荡开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轻轻浅浅,稍纵即逝。孟晚烟走过来,把食盒放到案台上,打开。食物香味顿时扩散蔓延,奇妙诱人的味道叫人忍不住要去猜想今晚的菜色。那头的冥王殿下终于难以再维持无动于衷的模样,放下书,徐步走到案前坐下。
“这道菜以前没见你做过。”阎幽看见今日异常丰富的菜色,微微诧异。执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