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习课前,李茂林一只手搭在陆卓肩膀上。
三班的有一个同学这学期被家长送到美国念高中去了,消息一传出来,大家都有点羡慕。
“卓儿,你说你好好的美利坚不去,非得在祖国的应试教育挣扎,你是不是脑子进水泥了?”
陆卓轻飘飘的一句:“我愿意,出去有什么好的。”
“受虐狂啊你,要我有机会,我早就去了,”李茂林摸着下巴,表情有几分猥琐,“嘿嘿,说不定还能找几个金发碧眼的女朋友。”
杨钧忍不住给他泼冷水:“听说要花不少钱的,吴齐说他家里给他预备了一百万,就这样还不够。”
李茂林瞪大眼:“不是吧,一百万!”
杨钧扶了扶眼镜:“是啊,在美国生活费一年都得一万多美金了,美金!学费一年听说也得两万多,再加上大学的,你算算。”
“卧槽,”李茂林算了算,“果然一百万都打不住!读不起,读不起!”他推了推陆卓,“卓儿,你不会是因为心疼钱才没去的吧?”
陆卓拿书拍了一下李茂林的头:“是,老子就是心疼钱,满意了吧。”
李茂林撇了撇嘴:“我知道,你是想留着以后娶老婆对不对?”
陆卓白了他一眼:“放屁。”
李茂林伸出手。
“干嘛?”
李茂林做了个要钱的动作:“既然不留着娶老婆那就把买花钱给我呗,两百二十八,好兄弟,我就给你算两百。”
陆卓:“滚蛋,你好意思问我要?”
李茂林哼唧:“要不是你,我哪会买,我妈昨晚差点没骂死我,说我肯定是钱多了烧的,下个月零花钱扣我五百,你说我咋办?”
那束玫瑰花送又送不出去,扔了又怪可惜的,李茂林自作聪明地带回家,准备借花献佛顺便再多要点零花钱,因此他还专门从网上找了一些漂亮话,说什么在他心里,妈妈就像玫瑰一样美丽芬芳,结果他妈看到那束硕大的花真的很感动,然后毫不留情地扣掉了他的零花钱。
“成天不好好学习,还有钱去买玫瑰花,我以后就让你啥叫没钱花。”——李母这么骂道。
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李茂林很悲伤,他真是招谁惹谁了。
杨钧一个没憋住,差点没笑出声来。
陆卓笑骂:“活该,谁让你要买的。”
李茂林一拍桌子:“靠,好心当成驴肝肺,我特么要不是为了你我买个屁,哪知道你移情别恋那么快,转眼间就把人家抛在脑后头了,”
声音有点大,有几束目光都看向这里,陆卓瞪了李茂林一眼——说的好像他是什么花花大少一样。
李茂林些微放低了声音:“三十,你给评评理……”
杨钧悠闲的表情一秒钟凝固在那里,三个人来回扯了会儿,陆卓不胜其烦,直接掏出几张大钞:“别废话了,够不够?”
李茂林赶紧接过,心满意足:“嘿嘿,正好补齐,多的三百就当跑腿费吧。”
陆卓耸了耸肩膀:“嘁,看来还是我占便宜了。”
“那是。”
他们三很小就认识,家庭条件都不差,大家常在一起吃吃喝喝,在钱上面分的也不是那么清楚,也都不是那么计较的人,有时候你花花我的,我花花你的很正常。
何况,几百块钱对他们来说并不算什么。
可旁边的张茉却不这么认为,尽管不是她刻意地想去听,他们的话还是原封不动地传到她的耳朵里,提到一百万那种调侃的语气,随手就能拿出五百块的架势,真的让她无法想象。
他们全家四口人,一直依靠的都是爷爷的退休金,一个月还不到一千五,就已经包含了衣食住行所有的花销。
至于一百万,就更是难以想象的天文数字了。
他们还在继续聊,说着新潮的数码产品和鞋子,有的名字她都没听过,什么最新款、限量版、苹果、任天堂,她不太明白,但是却听懂了那些数字。
不是好几百,就是上千,想要的就要买,市里买不到就去省城买,轻轻松松,仿佛根本不值一提。
她突然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
爷爷前几天感冒了,并不是很严重,但是却不去看病也不买药,老人很固执,谁都劝不动。
“没多大事,就是着了点凉,用不着吃药,是药还三分毒,我捂一捂睡一觉就好了。”
他躺在床上盖了厚厚的被子,明明捂得脸发红额头冒汗,却还是装作轻松地笑着说。
虽然爷爷当时笑得很和蔼,她却觉得有点想哭,心里也堵得慌。
原来就算大家坐在同一间教室,人与人之间的差距还是可以大到不可想象。
她虽然早就明白,可当真相一次又一次□□裸地摆在眼前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想去感叹现实的不公。
***********
晚上,张茉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点半了。
老式的小平房,砖木结构,藏在老旧的小巷子里,扑面而来上个世纪的气息。
这个小房子是七八十年代修建的糖果厂的老房子,一间客厅,两间卧室,都是小小的,厨房的屋顶还能看到天空,房子里并没有厕所,只能出去上。
国营糖果厂垮了之后,作为老职工的爷爷交了一笔钱,终于在这个小城里有了真正的落脚之地。
灯光明晃晃地从客厅透出来,像黑暗海洋里的一座灯塔,糖果厂的厂址已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院子,稀稀拉拉地住着一些老职工,院子里是没有路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