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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卓走出医务室,脚步匆匆。
广播体操做完了,不知有了什么事,大家集合在操场上,在听学校领导讲话。
好像又是迎接什么检查。
陆卓也没听清,也懒得去听,他姑父的耳提面命他小时候听得够多了。
走进小卖部,收银员阿姨就瞪眼问他:“讲话讲完了?”
陆卓“唔”了一声:“还在讲。”
“那啥时候能完啊?”
陆卓走进面包货架,道了一声不知道。
严阵以待的两个收银员就有点失落,一天的生意可就在这几个时间点啊。
不过两分钟,陆卓就拿了一抱东西出来。
面包、饼干、牛奶、糖、巧克力,他也不知道张茉想吃什么,干脆一样拿了点。
匆匆结完账回去,操场的讲话还没结束,副校长正讲到激动处,看样子一两分钟完不了。
等他们解散,黄花菜都凉了。
陆卓啧了一声,提了一袋食物,向医务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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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请问是谁把我送过来的?”
许医生还未答,因为她那一杯迟来的热水恰好送到唇边,她早已下定决心,这一次无论如何她至少要抿上一口。
“砰”的一声轻响,门又开了,门口站了一个逆光的少年。
许医生略启开唇,温热的水流从喉间直通向微凉的胃,暖了一路。
她只停了一停,连水杯也没拿开,瓮声瓮气地说了声:“这不就是嘛。”
张茉的眼光落在门口,陆卓的眼光落在病床,两人皆怔了一怔。
初春的阳光恰好洒在张茉的脸上,刚好只照到她的上半脸,有些微的暖意,就像母亲轻柔的手,一点也不刺目。
厚厚的刘海也分散在两侧,露出一部分饱满的额头。
她的眼镜早被摘下了,整双眸子便被浸泡在这一寸的阳光里,呈现出一种璀璨的光泽。
陆卓从小到大,还未见过这样一双美丽而特别的眼眸。
眼眸透亮,似澄澈的清泉水,眸色极浅、极淡,在阳光下,是浅浅的茶色混杂着一丝金黄,像一双毫无杂质的琥珀珠子,让人忍不住想去鉴赏、把玩。
因着这种浅淡,她的眉眼间有种疏淡而清冷的神色——仿佛那眼光明明落在你的身上,却又让你觉得她似乎不是在直接看你,而是透过了一层纱、一层窗户纸,有种难言的距离感。
偏偏她的眼尾又微微上翘,眼波流转间,又有一种特别清丽的媚色。
陆卓原以为张茉的长相从下往上看是一篇烂尾的小说,不曾想,这篇小说不但没有烂尾,反而将高潮留在了结尾——而且是要等你有了机会,才能细细品鉴到其中的玄妙。
陆卓几乎是在瞬时,便想到了一句文绉绉的诗: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一个清朗的声音刚完,脑海里又有一个喊破了嗓的男声,极其壮烈地叹了一声,卧~槽!
两个字都是四声。
跟英勇就义似的。
他咽了咽唾沫,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一种莫名燥热,混合着猫爪挠心的奇异感受。
张茉眼珠微动,目光落在陆卓的右手上,透明的塑料袋鼓鼓囊囊,能看到里面五颜六色的包装纸。
她眼神微动,抿了抿唇,道:“谢谢你把我送过来。”
声音不大,语气却很认真。
“唔……没事,”他摸了摸鼻子,眼神闪烁,“他们都在听讲话——是班主任让我来的。”
张茉嗯了一声,气氛似乎没有那么沉重了。
陆卓走进来,站在病床边,从塑料袋里掏出一个面包:“吃点东西吧。”
“好。”
张茉抬手去拿,举动之间软绵绵的,像是没有力气。
就要触及面包的前一瞬,陆卓忽然收回手。
“……”
张茉的手就停在半空中,眼睛有点茫然地盯着那个离去的面包。
陆卓收回去,两手“嘶”的一声将塑料包装袋撕开,把面包露出来,然后才递给她。
饥饿感战胜了一切,大脑顾不得去产生那些纷乱的思绪,因为它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拿下这个面包,然后吃掉它。
张茉接过来放在嘴边,顿了一顿,松软而湿润的面包抵着唇,新鲜的奶香与麦香气萦绕在鼻尖。
幸福感从干涸的井眼里重新源源不断地涌出来。
她刻意缓了一缓,才咬下第一口,一大口。
饥饿就是最好的美味剂,她咀嚼那满口的充实,然后第二口、第三口……
陆卓就站在床边,低头看张茉吃面包,吃得那样香,仿佛这个简单的面包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食物。
真奇怪,她明明先是摔了,又晕过去,却一句抱怨也没有,就那么平稳的接受了。
就好像,面对这些厄运,她早已经习以为常。
他眉目微敛,嘴角微微勾起,溢出一种他从未察觉的温柔与怜惜。
塑料袋“沙沙沙”的响,陆卓从最下面掏出一盒纯牛奶,将吸管插进去,然后递给张茉。
眼前突然出现一盒牛奶,张茉埋头吃面包的动作不由得一停,半仰起头看他,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像被水冲洗过一般,溺人得很,偏偏那两扇睫毛害了羞似的轻颤,可怜极了,再配上那微微嘟起的红唇,还有那微微鼓起的饱满两颊——
轰的一声,敌人遭受了毁灭式的打击。
那个表情看起来明明既无邪又无辜,还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