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陆卓笔记记得还算认真,但记录的内容、位置和重点,都不太符合张茉的习惯。
只看了一会儿,张茉就看不下去了。
她重又拿起笔,极轻地说道:“还是我来吧。”
陆卓握着笔的手一顿:“哦。”
他收手,张茉的手便落在他的视线里。
秀气、白皙,手上几乎一点汗毛也没有,只有极细、极细的些许绒毛,细腻得看不见一点毛孔,青色的血管隐约在薄薄的皮肤之下,没有一点不安分的凸起。
看起来这样安静乖巧,真想象不到它是怎样决绝地将笔记本“哧啦”一声全撕扯下来的。
鼻子里又发起痒来,他禁不住又揉了揉。
老师正讲到关键处,他目光认真地看题中的条件,又看了看黑板上老师画的图,仍有些疑问。
他不禁皱眉自语出声:“这个力的分解方向……”
后面的声音咽下去,似卡滞的思路,他的眼中露出几分迷茫。
想来想去,像走在死胡同的老鼠,明明知道自己原来的想法是错的,却不知道错在哪里,明明知道老师的解法是对的,却又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去想。
力的分解可以有很多方向,凭什么就非要那样去分解呢?
他搡了一把头发,烦躁地“啧”了一声,后仰靠在椅背上,无意识地左右扭动,凳子发出“咯吱咯吱”摩擦地面的声音,有点像指甲刮过黑板,扰得张茉也不安生。
终于她微抬下巴,在题目中划了一条短短的横线,笔尖在上面点了一点:“看这个条件。”
“嗯?”陆卓一愣,才明白张茉是在给自己解答问题。
老师在讲题,不太方便出声,张茉又在横线处点了点,又在图上指出一个力的方向,写了四个字“注意条件”。
力的分解方向确实是千变万化,本来是没有定数的,但具体如何去分解,主要还是要看题中的条件。
就好像给你一堆钱,钱本来可以买各式各样的东西,但是假如给你钱的人让你买面包,你就应该拿去买面包,而不是去质疑为什么不可以买衣服买牛奶,买各种好吃的饼干。
出题人就是给你钱的人,只有你按照线索买回了他暗示你买的面包,他才会给你分,买错的,自然就没有办法得分了。
陆卓思索片刻,豁然开朗。
“原来是这样。”
他的语调轻快,有种难题得解的快意。
不仅是想通了这道题,这一类的题他都掌握到了窍门,以前是他钻牛角尖了,没有考虑实际的应用情况,往往喜欢用自己的偏好去分解。
却忘了,读懂题意,利用条件这一点。
张茉这样“不计前嫌”地指点他,倒让他平白生出一种欢欣。
他又有了听课的兴致,后背离开椅背,不再是那个懒散的姿势,双手叠放在桌上道:“谢谢。”
张茉琉璃色的眸子里划过一丝讶异,被厚重的镜片掩盖,她怔了片刻,才极轻地说了声:“没事。”
找她解题的人不少,但是这样和她说谢谢的,却并不多。
恰好下一道题在另一面,她下意识地要去翻,陆卓同样如是,两人一人扯了一边页脚,试卷在半空中绷直,气氛僵了一秒,陆卓率先松了手。
张茉将试卷翻了面,铺平在桌上。
先讲的题在该面左半侧,陆卓听课有了点意思,不由向她这里靠了靠,他俩的距离相隔不过十几公分。
就连他的呼吸声也隐约可闻,夹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气息,就像一颗五月份的桃子,明明还是青涩,却又快要成熟。
心里有一点痒痒的。
张茉不动声色地向左偏了偏。
陆卓揉了揉鼻子,侧过身又打了个喷嚏。
她便将试卷不着痕迹地往右侧送了送,中间折痕没有对准桌缝,而是出现在陆卓的桌上。
陆卓转过身来,目光又落在试卷上,却并未发现这一点微小的差别。
只觉得,唔,偏头的动作似乎没有那么大了。
王老师讲了一节半才讲完一整张卷子,剩下的半节课,大家照常物理自习。
张茉从底层将压着的物理书拿出来,抽出夹在里面的卫生纸,除了直接接地的那两面以外,其余浸水的页面基本恢复正常,只有些微的褶皱。
而那两面笔记都被晕染开,水迹干了之后,就像笼罩了一层早晨的雾,又像带了一张面纱。
最好,也只能这样了。
她瞥了一眼时间,还有八十分钟就放学了,可是她还有一节数学练习册,外加两篇英语阅读没做,生物也该复习该学完的一章了,语文课外材料后天就该交了,还有没来得及补的化学笔记。
桩桩件件,都等着她去完成。
没有时间,她没有时间去想别的了。
她的目光在晕染处流连片刻,而后抿了抿唇,轻轻地又翻了几页,翻到白天讲课的地方,复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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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卓自从打了两个喷嚏之后,鼻子似乎一直不太舒服,不时地要擤一擤,揉上一揉。
他刚转回来,中间耽搁了几天,各科的进度他都落下了一截,本来就有心追赶,又有张茉在旁,心就更静了几分。
才看两分钟,就听到王老师叫自己的名字。
“陆卓,拿课本跟我来一下办公室。”
王老师的办公室位就在张茉之前改卷子坐的地方,他是一个年约四十的中年男人,微胖,脸上还有一副银边的眼睛,显得和气而儒雅。
“王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