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还懂得兵法?”茹太素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戚祥,轻声问了一句。
见茹太素问起,老人家端坐酒桌之上,手拖酒碗,颇有几分显摆的意味,啧啧笑道:“孙子兵法有云,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将军您这一身行头隐藏的虽好,但您身边儿的年轻人透着一股掩饰不住的精气神,定然是不折不扣的精锐,就算不是队伍之中的斥候,也应该是亲军之流,不知道我说的
对也不对?您说我懂不懂兵法呀?”
茹太素手中的酒碗应声落地,一脸震惊的问道:“您当年真的追随过吴国公?”见身份被识破,李进等人虽然并未第一时间上前,但是却暗自握住兵刃,准备随时救援朱振。至于老人家所言什么,之前追随过吴国公,大家之前多半认为是吹嘘之言,
如今老者一语道破众人身份,李进等人就不得不小心对待了。
如果真的投奔过朱元璋还好,但是若是故意说出来欺骗众人的话,那岂不是意味着眼前这老人家很危险?甚至这周围都有可能有埋伏。
朱振却很是随意的摆摆手,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的老者,示意众人不必紧张。
朱振比李进等人战场经验丰富多了,见过的人物也比他们不知道多多少,所以眼前老者是善意还是恶意,朱振是一眼可以识别的。“这里可曾经是张士诚的地盘,到现在还有不少张士诚的余孽,我说大话又有什么益处?”众人暗握刀剑,其实戚祥瞬间就感觉到了,但是却没有丝毫慌张,颇有些不以为
意的笑道。
“那老人家如何看出他们是精锐的呢?单凭他们的姿态吗?”朱振抿笑道。戚祥指了指李进的后背的火铳,有指了指墙壁上悬挂一物,说道:“老夫虽然年迈,多年未曾上战场杀敌,但是却喜好去酒肆听些战场见闻,如今淮安传言,当今世上出了一种新式武器叫火铳,可射弹丸伤人,与故宋突火枪类似,但威力巨大,老夫专门找铁匠仿制过,想必将军手下肩膀之上的便是此物吧?这等稀罕之物,定然是在精锐手
中,再联想他们的仪态,定然是精锐中的精锐。而三军之中,精锐中的精锐,不是亲卫,起码也应该是个斥候吧。”
在老者的示意下,其儿子从墙壁之上取下火铳,递给朱振。
朱振检查了一番,与军山现在的旧式火铳比较类似,只是枪管更短一些,威力虽然大一些,但是射程很短,不过却基本上已经具备了旧式火铳的雏形。
茹太素接过火铳,观瞧了一番之后,赞叹道:“老人家果然大才,竟然能通过只言片语仿制出此物,若不是军山的火器控制严格,我都以为是我们的火器流失了呢。”“这有啥。”戚祥得意的笑道:“我不仅能仿制出你们的火铳,我还大抵猜测出,你们再与李伯升骑兵交锋中,应该是使用了一种三叠阵,可以让火铳连绵不断的射击。对也
不对?”
朱振起身躬身行礼,“小子有眼无珠,不识老人家大才,还请老人家恕罪。”
戚祥笑着摆摆手,“无妨,无妨,一个身子骨快入土的老家伙,什么大才不大才的。”
一旁的李进见戚祥如此大模大样,连朱振都要行礼,当下有些不乐意到:“老人家,您既然如此厉害,那你猜猜,你眼前的人物是谁?”
朱振刚要训斥李进,老人家却对朱振摇摇头,示意他不要为难后生。“这有何难,吴国公命盱眙县伯朱振为淮安行省平章,在张辰败走,第一时间来体察民情的,除了这位历时一年,便将军山打造的如同铁桶一般,并善政广传四海的盱眙县
伯之外,还能有谁?”
“老人家厉害!”朱振起身再拜,神态愈发恭敬。几碗酒下肚,双方的关系近了不少,戚祥老爷子与军中汉子性情一直,虽然身体有些苍老,但是却颇为豪迈,说了不少年轻时候的辉煌战绩,惹得朱振一众亲卫不时鼓掌
称赞。
这个时候,就连朱振都有些由衷的感叹,不是自己厉害,而是老一代的大人物,已经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的原因。
当然,朱振这个历史盲流更不可能知道,这老人家有个了不起的后人,叫戚继光。朱振在闲谈中忍不住问道:“古人云,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这海州物产丰富,老人家虽然退伍归乡,但是找些昔日袍泽,做些简单生计应该不难吧?为何我观您,一脸沧
桑,生活疾苦至此啊?”
“哪有那么容易!”戚祥将碗中酒水一仰而尽,口打唉声,将自己的双手平摊出来,众人再仔细观瞧,上面不但布满了老茧,而且还有海水腐蚀的痕迹,甚至有些指甲脱落,成为黑紫色的肉
瘤。
“当年战乱将我与队伍冲散,逃难至此之后,我知道想要去投奔国公颇有些难处,而我儿又被张士诚拉了壮丁,我只能在家中靠海做些营生。谁曾想到,这海边儿的生活一点儿不比中原轻松,老夫每日五更起床,检查渔船,入海打渔,回家之后,还要砍柴,煮盐,编网,门口有块荒地,也可以重些果蔬,几乎
日夜忙碌,连我家凤儿都跟着帮衬,可一年到头,依然是食不果腹,遇上兵灾更是破家之祸。”
“民间确实辛苦,可是比起板荡的中原,淮安还算是太平。起码看不到白骨露於野,父母易子而食的惨状。”
朱振又给戚祥倒了一碗酒,脸上同样露出了黯然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