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永是响当当的淮安大儒不假,但能成为一家之主,绝对不是什么自命清高之辈。
钱家能在江南展现出蒸蒸日山的姿态,与他山精竭虑,悉心经营有着密切的关系,说这样一位家主,对于经营之道不了解,那是不可能的。
朱振这个所谓的银行,绝对不仅仅是给那些认购了盐场股份的淮安世家准备的,而是在酝酿一盘更大的棋。钱永敏锐的察觉道,朱振的做法不仅将以往民间的传统借贷方式彻底颠覆,使得大宗借贷有了更佳的选择,让他们不至于饱受房贷之人的敲骨吸髓,更重要的,他在有意
识、有计划将那些富户、中等家庭的扶持起来。
投资哪里没有风险的,但是选择向朱振借贷,若是失败了,也不至于家破人才。从这一点来看,朱振这是一项一等一的仁政。
钱永的心感觉猛烈的跳动了几分。
如果倒向朱振,那么钱家可以保住现在到手的利益,亦可以立场鲜明的支持朱振,想来朱振在这个时候,对于站出来支持他的世家,不会过分的亏待。
似乎这是一个绝佳的选择。
但是摆在钱永面前,又有两个问题,甚至是致命的问题。
若是从银行贷款,抵押上自己家的田产、房产,一旦盐场的收益不理想,岂不是相当于朱振空口白牙,三言两语便将钱家几百年的积累,一口吞了进去。
那盐场可是朱振一手创造出来的,大家虽然愿意相信朱振鬼神莫测般的本领,可是万一呢?
还有一个最为重要的是。
世家之所以称作世家,便在于其稀缺性。
莫看朱振到了淮安,面对的是盘根错节的世家势力,但是须知朱振是一省之最高行政军事长官,以元朝疆土之广,才有几个行省?
能酝酿出世家的,也只有江南几个行省罢了。
普通的寒门小户,想要发家致富,走入朝堂,那实在是难上加难,要知道一个家族的繁荣昌盛,起码要经过三到五代人的努力,而这其中不能出现任何波折。
稍微的风吹草动,都会让世家数代人的努力灰飞烟灭。
可朱振的做法,却最大可能的降低了普通家庭在壮大的过程中可能面临的风险,让更多的家族有了强大的可能性。
这岂不是意味着,世家的根基会被逐渐削弱。
这个选择实在是太艰难了。
钱永此时此刻,患得患失,难以抉择。
茹太素将钱永的神情看在眼里,心中止不住的冷笑。
在推出这个淮安银行之前,朱振便已经与杨勋等人,将世家和商贾的心里摸得通透了,对待各种可能出现的情况,已经做好了预案。
钱永的担忧,其实也在朱振的预料之中。
茹太素身姿挺拔,一股傲然之气在心中油然而生。他的语态格外郑重的说道:“伯爷曾经说过,他是当世难得的重情重义之人,诸位在招商大会上帮他站脚助威,他自然会牢记诸位的恩情,所有认购盐场股份的家族或者个
人,若是有需要在银行借贷,所有抵押之物,无论到何时,银行将不予收缴,只是禁止其买卖,直至还清借贷为止。”
钱永眼角又是一跳……他都记不得这是今天的第几次震惊了,朱振这一招连着一招,不禁令人防不胜防,更是直取命门,直击软肋,令人欲避无从!
什么叫“他会记住这个恩情”?
甭管你是拿出钱来,还是向银行贷款,只要老老实实的将认购的股份买下,那就是“情”!咱们有了交情,就是伙伴,日后自然不会亏待。
可你若是想要让他难堪,耍无赖不肯交钱,“情分”不仅没有,有的就只是“仇恨”!
赤裸裸的威胁、恐吓!
而茹太素的后一句,更是让钱永不得不赞叹朱振的魄力。
“所有抵押之物,无论到何时,银行将不予收缴,只是禁止其买卖,直至还清借贷为止”……
这是何意?
这简直就是借钱给你做生意!
一分利在这个时代,那简直就跟白给的没什么区别……
钱永心中明了,只有最后一个疑问。他看着茹太素,缓缓问道:“不是老朽信不过伯爷,实在是田产房契设计家族根基,不得不谨慎行事。敢问一句,万一他日伯爷不再掌管这个银行,这个承诺是否还会继续
有效?”
别说什么签字画押!
人走政息那是常态,他朱振尚未及弱冠之年,难道还能掌管这银行太久?一旦他走了,上来一位完全不承认之前的协议,那钱家哭都没地哭去!
茹太素哈哈大笑道:“钱老想必疏忽了一件事。”
“何事?”
“钱老真的是当局者迷,我家伯爷,建设山阳城,筑连云港,兴建淮安水师,乃是不世之壮举,若是轻而易举让伯爷挪窝,伯爷何苦为别人做嫁衣呢?”
钱永傻眼:“当真?”
茹太素点头道:“绝无虚言!”
钱永长长吁了口气,当即拍板道:“不知这抵押之物,要如何作价?”茹太素道:“银行之内自有负责评估之人,皆是精通算学经济之道的人才,绝对不会恶意压低抵押之物的作价。非但如此,伯爷特意对此次认购盐场股份的所有人开出一份
红利,可按照抵押之物的作价,上浮两成,给予放贷!”
你拿出一百亩地,若市价是一千两,我就给你放贷一千两百两!
大手笔啊……
钱永再无异议,当即表态道:“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