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墨绿底子点着几簇荧光的武官便服,下踩弓步滑靴,一条碧玉板串成的腰带静静束在他腰上,外罩一件天蚕织丝衫,乌黑的发用镶嵌宝石的紫金冠箍起,平添几分英武非凡。
偏头时正好看到对方侧身向着她,背上隐隐有几个淡绿发光的小字,何当归一看之下笑出声来,让对面的人不由一愣。上次见到她这样笑,仿佛很久之前的事了,于是用目光询问她,什么事这样开心。
“你。”何当归憋着笑问,“你最近是不是得罪过廖之远?”
“……?”依旧不解的望着她。又或者说,令她发笑的原因他已不想追究,不管什么也好,能看到如沐春风的笑靥这件事本身就够好了。
何当归两步走过去,绕到段晓楼身后,点点头道:“原来是像夜明珠一样,暗夜里会发光的粉末,涂在身上可以标示位置,虽然会把自身树成靶子,不过同僚之间就不会误伤了,很适合拿来当皇宫守卫的衣物装点。”
“……”段晓楼依旧抿唇不语,静静望着对面的人。
她做完这样的评价,又是扑哧一笑,“可背上这几个字,‘一品大马,敢骑就上,山猫留字’是怎么回事?等等,如果我没记错,廖之远在扬州住了不少天,现在还没回来……也就是说,你顶着这身‘大马’官袍很多天了,身边的同僚都不提醒你一声么,人缘好差,人情真淡薄呐……也不对,他们不告诉你也会憋不住发笑呀,难道是皇宫的环境太严肃,大家都从来不敢笑……”
“你瘦了。”
段晓楼打断她猜测的碎碎念,抬手拍了拍她的头,又皱起眉头说:“个子也变矮了。”顿了顿问,“穿着太监服在药庐找什么?这里是边角区,只供给药给普通宫娥。”
何当归刚想反驳“拜托,人怎可能变矮,是你穿的弓鞋高”,接着听见了段晓楼介绍的情况,不由眼前一亮道:“太好了,皇宫的路你很熟吗,告诉我哪里的药是供给宫中妃嫔的,品次大概是婕妤上下的那种。”
“婕妤?”段晓楼似乎抓到了重点,“宫中婕妤有三位,王赵何,何婕妤是何家的人,论辈分你喊她一声姑姑。你冒险进宫,动她的药做什么?”
素颜仰头看天,“再问话下去天就该亮了,亏我特意让朱允炆安排这个时辰进宫,费了不少心思——你认路,快吱一声呀。”
“……果然是何婕妤。”段晓楼观察着她的神色,慢慢猜测道,“依你的性子,越放在心上的事越是装出不在乎的样子,让人猜不透你的想法。我说了两次‘何婕妤’,这是第三次,没说一次你的眼角就跳一下,还不肯看我的眼睛。究竟为了什么事?”
大概听廖之远那些人提过,认真起来的段晓楼眼光敏锐,看法一针见血,有着任何人都不想面对的凌厉锋芒。那也只是听说过而已,何当归从不记得见过段晓楼的这一面,招架起来真比平时吃力一些。
“所以说,你自己选吧,你跟那位婕妤娘娘的关系近,还是和我的交情铁?”她双手叉腰,故意带着点蛮横的表情,“如果是后者的话,那就拜托段少你别耽搁我工夫,认路就帮一把,不认路给打个掩护,等出了宫,我叫青儿帮你找她哥要个说法,啊?”
段晓楼听着她说话,依然用那种意味不明的目光审视她,看得她生出心虚,勉强让自己不显得狼狈。
对峙没有维持太久,隔着一道墙的外面,响起了有节奏的沉闷划地声,刷刷地一下又一下,洒扫的声音,这是宫中一天日常的伊始。段晓楼转身向另一侧的门走去,何当归默默跟在后面,又扯了几下衣角,双手端在袖子里,缩着头走路。
拐弯的时候,在视野的余光里,熟悉她的段晓楼微微一滞,她行动走路跟宫里任何一名公公一般无二,面孔也稍微修饰了几笔。走在宫道上,她看起来毫不起眼。
“走错了。”何当归开口提醒,“这里往北不到了上朝的地方吗,去那里干嘛?我事儿没办好呢!”
段晓楼投过来深深一目,“你对宫中路径不陌生?这是第一次进宫?”
在宫里行走,哪怕是常来的人也要带一二个引路的公公,以免在绕来绕去的红色宫墙里迷了路,走到不该去的地方去。段晓楼能走得这么熟,也是得益于晚间在宫闱上空飞来荡去,俯瞰过无数次的缘故……何当归可不是宫里的常客。
何当归正要编个理由含混过去,宫墙那端走来个细腰款摆的人物,双手捧着个白胎大瓮。走近了看,原是个白面公公,擦脂抹粉的模样分外娇媚。何当归不由肃然起敬,脑里只找到“娇媚”二字能勾勒那公公的风情。随后,又迎面来了几名公公,也是大幅度摆腰的走路方法。
尽管知道宫里的常识是,公公和宫女没有本质区别,除了力气大能干粗活,一样可以涂脂粉打扮,靠漂亮面孔搏出路。可是,记忆里的公公还是比较正常的范畴,没见过这么花哨的。汗颜,难道这一世的宫里更流行男风?那为了让自己不起眼,她也要学那样走路?
晃荡着肩部和臀部,走了两步就捂脸了,这个丢人过头了,不行!她要改装扮宫女!
高度优势,段晓楼将她孩子气的神情动作尽收眼底,感觉很可爱呢。英挺的脸侧线条柔和下来,不自觉地忘记“审问”她的来意,暗自想道,可以借机和她多呆一会儿。
“……大人,段大人!”
捧白胎大瓮的太监本来擦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