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禁感叹,短短几年的光景,很多人都在不知不觉中长大了。不论谁都再不是过去那些无忧无虑,心思单纯,终日只想着玩和善于白日造梦的孩童了。这些人里面自然也包括她自己。
她拿起一面镜子,细细端详着里面倒映出的那张脸庞。此时十六岁的她,眉毛从额心朝着两边的鬓角拉伸,像是被沾了淡墨的画笔画了两道似的,由粗至浅。比起小的时候略微浓郁了一点。头发在夜色下面是黑色的,但映着案几上跳跃不已的烛光,又隐隐透出一片褐色。她的母亲就有着淡褐色的头发,而她的头发则是结合了父亲的黑色,成了深褐色。白天如果不站在太阳地里细细地看,一时间只当是纯黑。双眼皮还是那么深,衬得眼窝都显得深了些,眼眸的两角微微有点上翘,但并不明显。
这眼角长得就像苒苒的祖父司马衡。他老人家的眼睛也是这个样子,眼角向着两边上翘,只是翘得尤为明显。这样的眼睛让祖父的目光变得特别坚毅且犀利。传说中的小凤眼,显得有神采呢。她低低地念着母亲对她的形容。再看那对深邃眼眸内的那双瞳孔,蓝色和绿色似是交相辉映着,如宝石般莹莹地发出光泽,只是在此时的光线中并不那么得明显。母亲总说,这是“深林中湖水的颜色”。小巧而挺直的的鼻梁,鼻尖稍微向上翘起,透着一丝调皮。嘴巴并算不得殷桃小口,但也没有大得离谱就是了。下半唇比上半唇稍厚一些,颜色是淡淡的粉色。
苒苒看着自己面部的轮廓,既不是细尖的锥子脸,也不是圆圆的鹅蛋脸。颚骨稍微带着棱角,缺了一点姑娘家的圆润,但多了一份姑娘家少见的性格。下巴有一点点收拢,属于常见的下巴,并没有更多的特色了。
就这样细细地打量着自己,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变了一番模样,又觉得自己压根没变。自己看自己还真是挺难看出来的。母亲曾无意中对她说过一句话:一个人,最难看清楚的就是自己。这时候她觉得这话倒也不是完全没道理。搁下镜子,她又在纸上写下了母亲的这句话,从此视为名言。
如果那日不是进宝打趣起小时候发生过的那些事,她都早已忘记大家还经历过这么有趣的瞬间。还有龅牙阿明,那时候他可真小只,也是最调皮的几个其中一个,爬树掏鸟窝从来少不了他。后来有好长时间再没见过他,据说是去了别处学做买卖去了,想来是进宝口中的清州了。只是现在也跟着进宝进了衙门当差。能通过批准进衙门当差的,身子骨肯定也瘦弱不到哪里去吧。就连瘦不溜丢的龅牙阿明都长大了,果真每个人都变了……
她不想忘记过去那些温暖而有趣的事情,所以她要把生活中所发生的一切都一一地写下来,使其成为一份有据可查的回忆。待到自己老了的时候,还可以翻出来阅读一番,好让那时候的自己还能够细细回味曾经经厉过一些什么,才会慢慢变成后来的样子。
这样做让她觉得安全。
细小的字密密麻麻的又爬完了一页纸,开始呵欠连连。她突然想洗个澡。
搁下笔,走进里间。她轻轻褪下绛红色的外裙,露出贴身的细丝的华衣,又在浴室一侧的落地铜镜前默默打量着自己的身体。
双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倏地拉长了,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那细细得两根,撑在地面上,显得有些许消瘦。是不是该多吃些…… 腰变得有些细致,手覆上去捏一捏腰间的肉,很紧致。肩膀也多少有些削瘦。她翻下薄薄的一层内衣,露出了一双细细平平的肩膀。
也许白天的太阳会透过衣服的布料晒到皮肤,她转过身观望,发现整个肩膀和背部都覆上了一层浅浅的麦色。又或许只是因为入夜了,看起来才会有些许的暗…… 这时,她慢慢地转过身来,正脸对着镜子,大胆地看了看自己露出来的半个少女的上身。
微微隆起的部分是让她感到有些难为情的地带,经历了酸疼难耐的生长,此时正如两只白兔似的拢在那儿,挺挺得立着。她用手去触碰,奕然能感觉到隐隐的发疼,虽已不再如往年那么得明显难忍。
自己很少像这样子大大方方地直视自己不穿衣服时候的样子,这会儿看了半响,竟觉得些许讶异和有趣。
原来这就是女孩子的身体长大之后会成为的样子。
她脑子里想到一水儿的形容女孩身体的词汇。如玲珑有致,杨柳蛮腰。如亭亭玉立,含苞待放。又如软香温玉,出水芙蓉等。都能拿来形容自己如今的身姿吧,她感到得意,不禁对着自己泛出了淡淡的微笑。这是她头一次如此细致认真地从头到脚察看自己身体的样子,一时竟对着镜子里头映出来的那个自己愣怔了,有些忘记了时间。
她褪去最后的细薄衣裳,扔到了凳子上,一只尖尖的赤脚轻巧地伸进装满了温水的浴盆中。水花紧贴着她的皮肤荡漾开来,柔柔地拂去了今天在外面游荡了一天所沾上的风尘。她为自己散开头上两个已经变得松垮了的发髻,任头发散落下来,浸入水中,并顺带着把一张脸也沉浸到了里面。就这样静止了约莫小半盏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