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幽幽抽泣了几声,又拉过我的手苦道:“还是堪花儿待我好,你从不嫌弃我是外域人……”
我眼角抽了抽,心说你还惦记着那“堪花儿”好呢,结果连人家的样子都没能记下来。心下有些不耐,便打断了她的絮叨道:“得啦,知道堪花儿好,那么堪花儿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呢?”
她怔了怔,随即像是认定了我便是“堪花儿”似的,带着哭腔道:“前些日子小旻不见了,我去和他们说,他们都不理我,就只有你……只有你跑去找了,找了老半天都没回来……”
我哭笑不得:“那小旻又是谁?”
“堪花儿啊,你是不是糊涂啦?”她将我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看得我直慌神,末了又发现什么似的惊道:“哎呀,堪花儿!”
“怎……怎么了?”露出破绽了?
她若有所思地指了指我的脑袋,认真道:“我知道了,你定是少了样东西,才会这样糊涂。”
“什么东西?”我顺着她的目光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却什么也没摸出来。
“我们回去罢,我给你重新戴上。”她枯瘦的面颊上赫然多了几分严肃,言罢再次将我紧紧拉住,不由分说地就往旁边的旧屋子里拖。
我见她精神恍惚,生怕一个甩手又惹得她哭天喊地起来,便也只好跌跌撞撞地跟着她进了屋。
随着木门“嘎吱”一声被她轻轻推开,一股浓重的霉潮气息扑面而来,直熏得我捂住了口鼻。屋内整体陈设简单却不失别致,墙面以几幅清雅的水墨丹青悬挂着作为装饰,四角落的红木柜子上则各放置了一枚质地柔和的青白色瓷瓶,细密的木雕窗后则连通了另一处小小的隔间,似乎为专门服侍她的丫鬟所用。
一眼望去整间屋子确实是端庄得体,设计得优雅而又大方,看得出来孟郁景一开始时待楼颐是极好的。然这征战四方的孟大将军似乎是个薄情之人,为她精心铸造了这样一间小屋子后便没了下文,任它由光彩夺目的金笼子渐渐积灰,成了枚无人问津的铁笼子。偏这楼颐还疯疯癫癫的惹人嫌,难免会受到下人们的冷落和白眼,久而久之这间屋子便只剩下她那唯一的“堪花儿”照看着——如今连堪花儿也不见了踪影,整间屋子就彻底颓了,屋外本已是旧得不成样子,屋内便更是阴暗潮湿,简直就不是人住的地方。
然而楼颐像是完全不在乎环境的好坏与否一样,径自踱步到桌前燃了根蜡烛,又从红木柜中取出了一朵黄灿灿的小秋菊,二话不说别到了我的脑门儿上。
我看得目瞪口呆,楼颐则笑得一脸祥和道:“这才是我的堪花儿呀,你平日里总是戴着这些小花小朵的,丢了也难怪会糊涂。”
我则一副吞了鱼刺般的表情撇嘴道:“那你这堪花儿的欣赏水平还真是特别。”
“好啦,现在花儿也戴好了,我们接着去找小旻可好?”楼颐眼角微垂,有些低落道,“我已经好些天没见到小旻了,老爷也不在府里,谁都不肯听我的话去找他。”
我听罢怔了一会儿,随即眼前一亮道:“孟郁景他不在府上么?”
楼颐摇了摇头,满面都是沮丧之气:“不在,上个月回来没几天就又走了。”
我心中一喜,只觉得现在这状况简直是天助我也。先还想着这孟府近来如此警惕森严,约莫是这孟郁景在府中呆着怕人行刺,而今看来也不过是打了个幌子,做做样子罢了。
“那他大概多久会回来?”我追问道。
楼颐皱着眉头望了望天,半晌,像是忘了我方才说的话一样,又瞪着褐眸冲我痴痴道?”
“唉!”我无奈地摇了摇头,“楼夫人,我是来这里做正经事的,可没时间陪你找些猫猫狗狗……”
言毕作势就要拉开房门逃走,然还没能侧身过去,这厮大把的眼泪又像是不要钱一样从脸上滚了下来,“噗通”一声跌坐到地上,哭着道:“什么猫狗,小旻他是我儿子啊!堪花儿你……你怎么还这样糊涂?”
此哭声着实凄厉,悠然飘荡至房屋上空,想来也该是扰人清梦。我唯恐引起了他人注意,忙蹲下身来急道:“得了得了,别哭了,我不走便是了!”
“那你快随我找小旻去。”楼颐抽抽噎噎地止住了哭声。
分明看着有四十来岁的人了,闹起来还跟个孩子似的。我有些烦躁地揉了揉眉心,转念一想,既然这小旻是她的儿子,那么她这样着急也不是没道理,只是这大半夜的连鬼都睡了,我该上哪儿去给她找儿子呢?
咬了咬嘴唇,我耐下性子对楼颐说道:“夫人,现在不早了,该去睡觉了,等明天白天起来再去找可好?”
很干脆的,她说:“不好!”
“夫人!”我加重了语气咬牙切齿道,“大晚上的,小旻就算躲起来也该睡了,不会让你找到的。”
“真的嘛?”楼颐怯怯地问道。
“真的。”我肯定地点了点头。
果不其然,借着小旻来压制着楼颐便瞬间奏效,她二话不说便顺从地爬到了床上,生怕梦里也会有人跟她抢儿子似的,连床幔都不拉上,就这么干巴巴地闭上眼睛睡了。
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的那一刹那,我莫名有些心疼照顾她的丫鬟堪花儿——这日日夜夜里伺候着一个精神恍惚的疯婆子,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如今这堪花儿和楼颐的儿子一起不见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到那时候楼颐一人面对着两个头顶□□的堪花儿,会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