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结缘甚广。”沐樾言木然道。
瞅着他冰冷如霜的面色,我心底顿时一沉,有些难为情地将香囊收回了袖中,支支吾吾道:“嗯……要不,你先回客栈去,我过会儿就赶过来。”
“赶?”沐樾言不置可否,转而望向我半瘸的右腿道,“你这样如何能赶?”
我一时语塞:“这个……”
“罢了,我带你去。”他面无表情地朝我伸出手,叮嘱道,“速去速回,不得拖沓。”
此话一出,我一双眼睛都圆溜溜地转了起来,忙迫不及待地扶住他的胳膊,喜道:“哎,我就知阿言肯帮我。”话音未落,沐樾言已是带着我一个飞身跃起,轻巧地落在身侧几米高的围墙之上,足尖立稳,而后又如飞燕一般腾空而起,穿梭于各个屋顶之间,不曾发出半点惊动他人的声响。
他轻功一向了得,来去之时无影无踪,偏又极为迅速轻捷,没一会儿便拎着我这个拖油瓶落在了楼颐那小破屋的屋顶之上。只需顺着下垮的浅色房檐朝窗内探过去,便正好能瞥见床上那抹沉睡着的身影。
我长长舒了一口气,由沐樾言搀扶着,从屋边的小隔间轻手轻脚地钻进了房间里。来时我一路都在想,该如何才能将堪花儿和小旻都不在了的这个事实委婉地转述给楼颐。她的精神状态本就已经极其脆弱,如若再经打击,怕是要悲恸得一命呜呼。
凝视着她熟睡时安详稳定的面容,我反倒是内心有些凄楚——我同楼颐虽只是短短几日浅缘,不过也是因着在她身上所发生的一连串事情,才得以有幸寻得九山笛的下落,所以在心间最深层次的认知里,我对她还抱有一丝特别的感情。
兴许是悲伤与惋惜,又兴许是感激与慨叹,所以每每凝望着她枯瘦却风韵犹存的脸颊之时,便会感到整个身体都陷入一种极为沉重的哀思之中,无法自拔。
我小心翼翼地探上前去,悄然无声地为她掖好略微下垂的被角,踌躇片刻,终是将那枚精致小巧的香囊取了出来,郑重地放在了她的手边。
一连串动作吞吞吐吐地做完,我默默地与身后的沐樾言对视了一眼,旋即麻利地弯下腰来,抱手对楼颐深深鞠了一躬,这才犹豫不决地转过了身去——
今日无声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楼颐虽是被孟郁景所遗弃之人,但按照各自归属,我终究与她不同于一阵营。方才那诚挚恳切的最后一拜,便算是我对她的所有感恩与怜惜之情,至于今后该何去何从,便全由命运来安排了。
事到如今,一切皆尘埃落定,我和沐樾言也不再于孟府中久久拖延,当日便备了一辆马车,踏上了去往闻桑镇的归途。
这几天以来所经历的事情着实太多,直让人身心俱疲。我在客栈边上简单挑了几味草药,赶急赶忙地坐上马车之时,方才细细察探起右腿的伤势。不出我所料,膝盖处已然是青紫一片,伤势入骨,且当时处理得又很是草率,现下才去慌乱补救,怕已不是敷敷草药便能解决的事情。
将手中草药用清水浸了浸,一分为二,小心谨慎地拨了一份到身边的沐樾言手中,我道:“这个敷你肩膀上,可以防止伤口恶化感染。”
他默不作声地看着我固定右腿时的娴熟动作,半晌方才开口道:“这一年,你学了不少。”
我垂眸将草药一点点覆盖在膝盖处,期间疼得浑身战栗,闭着眼睛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镇定下来,苦笑着对他说道:“人都是会进步的,这会儿再让我给你接肋骨,我可不会接歪了。”
“嗯……”沐樾言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随即木讷地将手中草药一口气拍在肩上,仿佛那上头触目惊心三个血窟窿不是自己的一样。
我见状幽幽叹了一口气,将那坨被他一掌拍瘪的草药扒了下来,无奈道:“还是我来吧。”
沐樾言应声放手,任由我凑了上去将他衣领拉开,一丝不苟地观察了一番,而后才托起草药沿着伤口涂抹。见他始终沉默不语,我便兀自朝他唠叨道:“以往你们总要嫌我拖后腿,如今该明白带个大夫在身边的重要性了吧。”
话音未落,沐樾言清冷乌黑的眸子已然望入我的眼底。并没有犹豫和踌躇,他难得带有肯定地说道:“嗯,多谢……”
棱角分明的五官在面前赫然放大,便显得俊朗异常,往日里我还未曾这样近距离地打量他,如今一眼不慎跌入他深沉似海的黑眸,倒是幽幽品出几丝纯净质朴的柔和。
放在他肩膀上的手滞了滞,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又怯怯地缩回了袖中。我面上不知为何略有些发烫,想来大概是右腿太疼的缘故。
静谧片刻,又忽听他低声问道:“……如今你寻得了半个九山,另半个你打算怎么办?”
“啊?”话题突然跳跃,我还没能反应过来,只得呆呆地对他说道:“我……我还没想过该怎么办。”
“你师兄失了左眼,会消停一段日子。”沐樾言淡声道,“这个时候你不乘胜追击,夺回笛子吗?”
“夺回笛子……”我喃声说着,将怀中的半截九山取了出来。只见那玉笛白皙通透,乃上等佳品,非民间玉器可以打造而得。晏烛情亦说过,九山乃段琬夜的母妃之作,如今辗转多次,终是落了一半在我的手上。据书珏游学时所觅得的消息来说的话,那位因爱女亡故而悲痛欲绝的母亲,应该和段琬夜的母亲是同一个人。
所有的事件看似毫无关联,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