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琬夜亦是醉得不轻,便遂了他的意叫唤道:“顾皓芊!顾皓芊,愣着做什么,给我过来!”

段琬夜这两声喊得我耳朵发麻,下意识里慌慌张张地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身侧的两位神仙,而姜云迟和周别这俩二货却是一点儿也不给面子,纷纷地朝我双手合十,做了个“默哀”的动作。

咬了咬牙,我只好硬着头皮朝那酒味浓重的人堆子磨磨唧唧地挪过了去,最后定定驻足于沐樾言的身边。

沐樾言默不作声地看了我一眼,那眸子凉得跟浸了霜似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喷出无数冰刀来剜了我的脑袋。然事已至此,我也只能在心里头悄悄的找块僻静的地方自绝经脉。

顾皓芊啊顾皓芊,让你爱瞎说,让你爱乱充数,现在该吃到苦果子了吧。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他沐樾言家里还捧了个娇生惯养的拖油瓶,没准日后一起并肩作战的“断碧林”众还要笑话他。

薛临瞅着我尴尬的面色,却是不以为意地对我说道:“叫顾皓芊……是吧,从哪儿拐来的,这么小一个黄毛丫头……”

心知他在嘲讽我身形矮小,我抿了抿唇,愈发难为情地说道:“我只是个……普通大夫,跟着大家打理一些琐事。”

略有不安地抬起了脑袋,正对上薛临一双神采奕奕的眸子。

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地打量这位传说中英勇善战的薛先生——同时也是陆羡河心中无法割舍的“挚友”。恰不同于陆羡河周身所散发的平和温柔,此人五官端正严肃,虽已是醉眼朦胧,那浩瀚如海的眸中却自始至终燃了一把明亮无尘的大火,似有无穷无尽的斗志正蓄势待发,且言谈举止之间,颇有些许大将之风。

分明是那样不同的两个人,是怎么视对方为知己的呢?况且如今师父已经驾鹤西去,这位薛先生又是否知道这一悲伤的消息呢?

无数个问题在一瞬间霸占了我的脑海,直将我游离在外的心神也给拉扯得四分五裂。正当我被纷涌而至的难题堵得手足无措的时候,那薛临却是一个猛子打乱了我所有的心绪。

语气明显地加重了一度,他醉眸微沉,面上带了十足的认真之色朝我问道:“你是大夫?敢问……你师从何处?”

彻骨的寒意幽幽袭来,如蜿蜒的藤蔓一般缠绕于我的脖颈处,直扼得我无法顺利呼吸。

沐樾言曾说过,我的师父陆羡河同段琬夜是敌对关系,若我在此不慎暴露了身份,便毫无疑问是死路一条,甚至还有可能会连累到沐樾言和姜云迟。

倒抽了一口凉气,我正踌躇着该如何应答,忽觉身子一歪,再度抬眸之时,沐樾言已经默不作声地将我拉扯到了他的身后,转而坦然自若地对薛临说道:“她家世代为医,所学皆为祖传医术。父母只是普通的江湖郎中,早些年不幸亡于外城战乱,如今只留得她一人在世。”

我缩在沐樾言背后,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薛临的神色,见他眸中光芒略微黯淡了一些,像是颇有些失落。静默片刻,便又探手新开了一大坛子酒,边灌边自言自语地说道:“江湖郎中……也好,留得一擅长医术的佳人在旁,着实是件妙事啊!”

段琬夜醉得有些神色恍惚,听罢微拧了眉头半笑道:“擅长医术的佳人,薛先生,你……”

“哎,殿下!”大口烈酒入喉,薛临打断了段琬夜接下来的话语,倒是反过来问他道,“我分明记得前些年的时候,还有个姓晏的姑娘形影不离地跟在你身边,今天怎么没有见着她?”

脊背僵了僵,脑海中浮现出晏烛情闭目时不安而又凄楚的神色,我顿时感觉胸口如坠了铅一般沉重。

段琬夜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他一双妖冶魅惑的瑞凤眸醉得通红,连手里把玩着的酒杯都有些握不稳了,却还是挣扎着断断续续道:“晏烛情啊……晏烛情,她没了。”

“没了?”薛临惊道。

“是啊,与段惆那一战之后,她连具尸体都没能留下。”段琬夜薄唇微勾,笑容苦涩道,“我们都约好了,我就在这闻桑镇里等她……可是她却再也没回来。”

薛临轻轻捧着酒坛子,眉目之间隐泛了一抹哀思:“殿下,逝者一去不复返,还请节哀顺变啊。”

朦胧的双眼眯了眯,段琬夜低声喃喃道:“终究是我负了她。”

我鼻尖一酸,难以自制地偏过了头去,不忍瞧见这般揪心的画面。

沉寂半晌,那薛临肃然开口道:“哎,可莫要说什么负她不负的,殿下年纪尚轻,风华正茂,不应为此等儿女情长所牵绊。”

“也罢,哪来所谓的儿女情长。”段琬夜摇了摇头,幽幽叹道,“人都没了,不过是些空话。”

“殿下着实是个真真切切的痴情人啊。”薛临有力的指节毫无节奏地在酒坛的边缘处叩击着,转而又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我和沐樾言,意味不明地说道:“红尘之事本就似空非空,于我等凡夫俗子来说,也是道无法解开的难题……”言罢见席间气氛趋向于沉闷,便兀自举起酒坛来额外倒满了一杯,扬声朝我说道:“方才一直说着伤神之事,话题便也扯得远了一些——倒是忘了问问这位顾小大夫的看法。”

蓦然又被提及,我触了电一般僵硬地抬起头,怯生生地询问道:“……什,什么看法?”

“自然是对沐兄弟来‘断碧林’这一事的看法。”薛临指了指绕坐于周围的诸位壮汉,颇为自豪道,“我‘断碧林’向来只收能力出众之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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