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皇帝老儿眼拙吝啬,甚至不曾授予我半点名位称号——而我段琬夜现下一刀取走孟狗性命,便在此向天下人昭告宣誓,从今日起,自立为王,封号隽乾,意在凭智谋遮天,绝不贪图至高权位,只愿求得仇敌一死!”
一长串震撼人心的之语登时引得众人皆惊,纵然是有不明所以的外人混杂其中,却也忍不住为段琬夜这一腔豪情壮志拍手叫好。
霎时之间,拥挤的人流中迸发出一阵又一阵震耳欲聋的掌声,似是有意在迎合段琬夜那势如破竹的气场一般,倏然掀起几波情绪高涨的热潮。
段琬夜见此番举动甚得人心,不由骄傲得唇角一扬,旋即紧接着高声说道:“如今天下昏君当道,朝政不稳,遂使得民间人心惶惶,百姓们被迫陷入战乱,纷纷苦不堪言。若是有志同道合的壮士愿意加入我们,一同将那段老皇帝推翻下台,定然能够解救各城于水火之中,重建一个繁荣昌盛的新时代!”
此番话语字字恳切诚挚,亦着实是紧贴当前形势,分析得极为在理,遂由围观的一众人细细听来,不得不因此有感而发,备受鼓舞。远远望去,已是有人听得眸中含光,激动得无以复加,恨不得立马就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死心塌地地拜倒在段琬夜的脚下。
从某种意义来说,这段琬夜也算是个聪明过人的攻心者,只不过那智勇双全的心思皆是放在了向段家复仇的这一段计划上,一路走得虽远却险。
默然垂眸望了一眼地面上肆意蔓延的暗红血水,我不忍瞥见孟郁景那惨不忍睹的死状,便微偏了头,面sè_láng狈地盯向了沐樾言的侧脸。
彼时狂雨如箭,纷纷扬扬地自空中猛然倾洒,偶有几滴急促的雨水斜溅至纸伞之下,登时将他鬓间微垂的发丝浸得透湿。他眸间色彩始终平淡凉薄,似是在这山水天地间,鲜少能有别样的情绪能震得他慌乱失色,眼泛波澜。
蓦地察觉到我轻轻投来的一缕视线,沐樾言淡淡侧目,转而低声问我道:“怎么了?”
“没什么。”摇了摇头,我苦笑道,“只是想到之前在闻桑镇的时候,人们都把这大将军吹得神乎其神,威力无穷——而如今却是颓然落败,惨死于段琬夜的手中,也算是不得善终吧。”
沐樾言听罢看了一眼远处瘫软在地的那具尸体,面无表情地对我说道:“一心走上夺权之路的人,多半是这样的下场。”
瞳孔微颤,我有些低落地睁大双眼,缓声问道:“你觉得你也是?”
“嗯。”他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我定定地凝视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反而信誓旦旦地对他说道:“有我在,你不会。”
沐樾言清冷的眸中毫无波澜:“你难道忘了,你只是下山来寻找‘九山’的吗?”
下意识里伸手摸了摸那藏匿于怀中的半截玉笛,我喃声道:“一开始确实是来找它的,不过事到如今,我反倒是不太想看到那另半截笛子了……”
“为何?”沐樾言不解道。
“我师兄这一生做了太多错事,都是因着这支可怕的玉笛。如今他已是被你伤了一只眼睛,若是能够就此善罢甘休,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我幽幽道。
沐樾言神色一冷,道:“我看依着他的性子,绝不会就此停手。”
“我知道,他如果一意孤行,非要在这场斗争的边缘不断徘徊,迟早会把自己害死……所以,我才希望他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以免受到无妄之灾。”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如实说道。
听了我的话,沐樾言眸中隐隐泛出了一丝异样之色:“你……终究是不想见他受苦?”
“唔,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吧。”我木讷点头道。
“……”倏然陷入了未知的沉默,沐樾言面上表情如常,却不晓得是为何没有开口说话。
瞅着他眼神不太对头,我生怕又说了什么错话惹他生气了,仔细想想,兴许是他向来不大喜欢我说些“大概”、“似乎”一类不大确定的字眼,便轻咳了几声,一本正经地朝他郑重道:“好吧,说白了就是那个意思,确、确实看不下去他吃苦,毕竟同门师……”
半句话未能说完,我却是隐约觉着,他的脸色似乎又黯了一些,遂立马止住话题,转而试探性地呼唤他道:“阿言?”
“……”没声音。
瞧着他渐渐游离在外的眼神,我难免心生忧虑,便又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轻轻带着摆了两下:“阿言……”
“……嗯?”眸色微微一动,他总算是有了点反应。
我见状不由松下了一口气,连连小声嘀咕道:“没生气好歹说一声啊……突然就不肯说话了,怪吓人的。”
下意识地回过神来,沐樾言怔然问道:“生气?我能生什么气?”
“我也不知道啊,就看你脸色不太好。”眯了眯眼睛,我有些担忧地探手触在他腕间,“是不是前些日子的伤没好透?”
“没事。”淡漠地将手悄悄抽回,沐樾言抬眸望了望人群中央正傲然昂首的段琬夜,转而对我说道:“是时候该走了,要是让人发现我们在这里,便是只有死路一条了。”
遥看周遭纷扰杂乱的环境,我恍惚地想,现下在观昼城内也滞留了足足几日,若是长此以往地待下去,怕是要让段琬夜的人渐渐摸出踪迹来。
如今孟郁景已死,段琬夜的下一目标毫无疑问就是当朝太子段止箫。偏偏沐樾言前些阵子不慎让他揪出了底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