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元年三月,草长莺飞,春光灿烂。
渤海郡章武县,晴空朗朗,云霞万端。
县内有一座山,唤作苍耳崖。峰如刀削,崖似斧劈,奇伟峥嵘。
崖头有一巨石,形状酷似宝鼎,故此又名宝鼎山。此山势十分俊朗,每当云绕雾锁时,峰颠忽隐忽现,如巨龙翻腾,在当地人眼中俨然一座神山。
因此,有云游道人借其盛名,在崖顶开辟洞府,建造道观。竟然香火鼎盛,常有人来此进香祈福。
然今日,清虚观前不见一个香客,反倒是山道两旁,占满了手持干戈的军士。
原来今年正月,关东州郡起兵讨董卓,推举袁绍为盟主。时至今日,已经两月有余,仍旧据守河内郡,十八路诸侯被牢牢阻隔在虎牢关外。
如今袁绍正在前线指挥大军作战,危机重重,远在渤海郡的夫人刘雁影自然也不能置身事外。
于是命人选择良辰吉日,亲自登上苍耳崖,为夫君袁绍祈福。
袁门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如今袁绍更是贵为十八路诸侯统帅。刘雁影身为汉室宗亲,身上流淌着皇家血液,这排场必不可少。
一路有鸣锣开道,府兵戍守,刘夫人总算是带着数百随从登上了苍耳崖。
刘雁影身后跟着两个少年公子,一个约莫十三四岁,整个就一胖墩儿,眼中尽是骄横之色。此子名叫袁尚,正是刘影的亲生儿子。
另一个看年纪也不过十七八岁,长得玉树临风,仪表堂堂。只是眼中满是与年龄不相符的落寞,显得有些郁郁寡欢。
他就是袁绍的第二个儿子袁熙,只是他本为一婢女所生,在母亲活着的时候就常受刘雁影母子欺辱。如今母亲已经亡故,他的日子更加难过,每每与刘雁影母子相见就会觉得不自在。
在袁熙和袁尚的身后,便是留守在渤海郡的文武臣属。
刘雁影回头看了袁熙一眼,眼中尽是厌恶之色,冷哼道:“显奕(袁熙字),今日我率一家老小、满门部众前来,为你父亲求福祈愿。人人皆诚心诚意,欲天神护佑你父亲,为何唯独你愁眉不展,莫非你对你父亲心存怨念不成?”
袁熙连忙摆手,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争辩道:“没有,没有。”
袁尚在一旁见着他的尴尬模样,顿时嬉笑得合不拢嘴,可是刘雁影却没有半分斥责。
在场的臣属谁人不是心明眼亮,只是这个主母生性尖酸刻薄,他们可没有胆量多嘴多舌。
袁家家业不小,家族情况也极为复杂,袁绍的原配原本是长子袁谭的母亲。自正妻过世之后,刘雁影便登堂入室,成为第二任正室夫人。
再加上其家世出众,年轻漂亮,善吹枕边风,甚得袁绍的喜爱。甚至一度有废长立幼的心思,虽然这件事至今还没有完全定下来,但是对在场的各位臣属来说,却不得不深思熟虑,唯恐贻误前途。
对于袁家这样的大家族来说,其宫闱争宠兄弟倾轧,不亚于皇族宫廷。各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身处其中可谓是步步惊心,稍有不慎,就被人陷害得身败名裂。
对于刘雁影来说,对她儿子最没威胁的就是袁熙,可是她仍旧没有放过袁熙的意思。一来是想永绝后患的消灭竞争对手,二来也是想借其立威,让手下文臣武将知道她的厉害。
此事只是一个小插曲,求福祈愿仍在继续。
刚入山门,观主云虚子手提拂尘,迎上前来,稽首道:“刘夫人亲临小观,蓬荜生辉。贫道有失远迎,望乞见谅!”
刘雁影微微颔首道:“道长乃化外之人,无需多守俗尘之礼。你既知我此行的目的,想必已然安排停当。”
“这是自然,夫人请随我来!”云虚子言毕,便安排众人进入道观进香。
一进道观,入眼便是院中的一尊巨鼎。此鼎为青铜所铸,有一人多高,三足而立,上面雕镂有纹饰,乃饕餮兽面纹。加上常年香火烟气的熏陶,铜鼎显得古朴而神秘,透着一股庄严肃穆的气氛。
刘雁影虽是王公贵族出身,这年头女子无才便是德,她虽不识诗书但是在家庭熏陶之下,眼光却不差。这数千斤重的铜鼎,就算皇宫之中也不多见,不想这荒野道观却有存留。
“道长,此鼎威武不凡,不只是什么来历?”
云虚子愣了半天,却不知如何回答,毕竟问鼎寓意颇多。春秋时,楚庄王陈兵于洛水,向周王朝示威。周派使者慰劳,楚庄王就曾问鼎之大小轻重。名为问鼎,实则暴露其觊觎天下之心。
若刘雁影身份普通倒也罢了,偏偏又是袁绍的夫人,而袁门现今指挥十八路诸侯进取关中之地,莫非已有问鼎之心?此之问,莫非是代袁绍之问?
云虚子想了想道:“此为周鼎,仿后山石鼎所铸,重七千五百斤。其身著饕餮,有首无身,名为饕餮兽面纹鼎。”
刘雁影闻言,眉头大皱,大怒道:“道长,有首无身是什么意思,莫非你是在诅咒我夫吗?”
云虚子额头冷汗涔涔,忙道:“夫人息怒,贫道只是据实回答,所有鼎铸饕餮之纹,皆是有首无身,实无他意!”他已经很小心的回答了,没想到却因为这几个字招惹到了刘影。
袁熙见刘雁影无知却迁怒云虚子,顿时于心不忍,解释道:“母亲且宽心,相传饕餮是一种贪食的恶兽,十分贪吃,见到什么吃什么。最后世上的东西全都被它吃了下去,可是饕餮却还不满足,于是开始吃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