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她百无聊赖地站在储秀宫院内的回廊上时,忽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载潋?”载潋忙回头去看,竟见到载泽独自一人走来,载潋见了他忙福了福身道,“泽公爷。”
“你这么叫就生分了,都是同族兄妹。”载泽颇有些惭愧,听到载潋如此称呼自己,载潋却笑道,“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的,若又让人说我们醇亲王府没规矩可怎么好。”
载泽听载潋如此说,立时想到十五那天夜里载潋将太后惹怒了的事,他知道载潋如此说是对太后的不满,忙冲载潋“嘘——”了一声,而后道,“格格日后说话当真要多几分留意啊。”
载潋不想听别人再来管教自己,那天夜里听太后说了又听皇上说,听了皇上说又听三个哥哥轮番说,今日她本就心情低沉,更不愿意听别人提起不愉快的事,便引开话题问载泽道,“泽公爷可见到静芬姐姐啦?我一个人闲着也没事做,还想找她呢!”
载泽脸色忽然一变,惊得微蹙了蹙眉,疑问道,“你竟然不知道?!”载潋根本不知道载泽说的是什么事,也蹙了蹙眉,反问道,“什么事啊?”载泽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不敢相信这么大的事情载潋就住在宫里竟然会不知道。
载泽没有再说话,因为他心里清楚,载潋很快就都知道了。
吉时到时储秀宫内福晋命妇逐渐安静下来,层层叠叠围在皇太后身后,皇帝到时众人避让出一条路来,载潋跟着进了暖阁,围在层层叠叠的人后。
而此时秀女才被领入储秀宫来,秀女共五人,排成一排于皇帝太后面前依次排开。载潋在晃动的人头后根本无法看清秀女们的面貌,她便在人群的缝隙间挤到了前面,才看清五名秀女的长相。
载潋从头至尾将五名秀女扫视了一遍,不禁“啊——”地一声交出声来,幸得载泽在她身后将她的嘴捂住了,才没有惊动太后和皇上。载潋不敢相信,自己的静芬姐姐竟然是秀女中的一员,且就站在最前面一个。
另外四名秀女中仍有两名和载潋有着“不解之缘”,正是春节前和载潋在衣行抢衣裳的女孩儿。她们姐妹两人眉目不染铅华,衣着大方地站在最后。
载潋回望着皇上身边的桌上整齐摆放着一柄玉如意,已是呆愣愣地想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已听皇太后开口道,“皇上愿意选谁做皇后,就将玉如意给谁,愿意选谁做妃嫔就将荷包给谁。”
载潋又转头望着此时神色黯淡的皇上,他麻木地答着话,“此等大事还请亲爸爸决定,儿臣不能自主。”太后却展现出一幅开明的姿态,道,“皇上自己决定便是,不必过问我的意见。”
此时载湉才从桌上拾起那柄玉如意,走到五名秀女面前,来来回回走动了许久,他在静芬面前忽停顿了片刻,却在最后一刻于一位眉目如画的女子面前停下,伸出手去,欲将手中如意递给那名秀女。
那名眉目如画的秀女含羞福了福身,正要伸出手去接过皇帝手中如意,却忽闻大殿中传来太后一声厉吼,“皇帝!”
载湉的手微微一颤,而后便愣在原地一动未动,那名欲接过如意的秀女也瞬时惊吓得跪倒在地。载潋泪眼朦胧地望着皇帝,不知自己心里是痛是酸,究竟是何滋味。她希望载湉能选自己心仪女子为皇后,却也深深不希望如此。她矛盾又煎熬,无奈又无力。
她本就只是一颗任人推着走的棋子,哪里有自己回旋的余地。
皇太后见皇帝久久未动,不肯交出手中的玉如意,便以眼神示意了身边的太监总管李莲英,李莲英上前去走到皇帝身边,颔首道,“万岁爷…”他见皇帝仍没有反应,便躬着身子接过了皇帝手中的玉如意,径直走到了站在最头的静芬面前,将玉如意交到了静芬手中。
载潋又惊又气地望着静芬,而此时静芬已跪下谢恩,“奴才谢皇上、太后恩典!”载潋只感觉眼泪一股一股往外流,控制也控制不住。
此时殿内原本喜庆的气氛已瞬间变为走过场一样的敷衍,载湉此时已站到了太后的身侧,面无表情地仰头上方,再不说一句话,也不肯做一个决定。
太后此时更是强压住了怒意,对自己身边的荣寿公主道,“去将两个荷包给长叙家的两个姑娘。”荣寿公主得了命,便来,走到那与载潋争抢衣裳的姐妹两人面前,将荷包递了过去。
两名秀女接过荷包便跪下谢恩,声音传到载潋耳中已是浑然不清。
“秀女大挑礼成——”随着内务府内监一声高唱,在场所有的福晋格格与命妇王妃皆应声跪倒,口中大声恭贺皇太后与皇上。
载湉却是极为不屑地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着脚下众人对自己的恭贺,他心里已不知痛究竟是何滋味了。
而载潋,尚没有从现实的打击当中缓过神来,已见周围所有人都齐齐跪倒,她恍然间才从自己的回忆中收回心神来,立时跟着众人跪在冰冷的大殿之中。
恭贺声一层高过一层,而载潋皆是结结巴巴,她麻木地跪在地上,眼睛里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氤氲开来,而与此同时,她嘴里麻木又不自知地喊着,“奴才恭贺皇太后、皇上!恭祝大清子嗣绵长,江山永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