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湉因醇亲王的病尚没着落而忧心不安,此时又急着去见太后,猛然听见小太监们因珍嫔的琐事而扰他,不禁脱口训斥了一句,“有病就去找太医,朕又不会瞧病!”而后便匆匆走远了。
戴恩如就站在人群后不远的位置,将皇上的吼声听得一清二楚,连同王商都因为皇帝的不留情面而感到尴尬,更不要是说珍嫔的自家奴才戴恩如了。戴恩如望着皇上越走越远的背影,将心里窘迫难堪的情绪又全都算在了载潋头上,因为他想,若昨夜里没有载潋引着皇上出宫,便不会有现在皇上对珍嫔的冷漠。
那日风大,吹着长街上的落叶沙尘直往半空中卷,寇连材走在皇上前头,怕他被风沙吹迷了眼睛,便忙着走到头里去替皇上挡,却又被步履匆匆的皇上挡开了,只听得一句,“没那么多讲儿,亲爸爸急着呢!”
只等到载湉进了储秀宫的宫门,才见宫内太监宫女们都垂着个头阴沉着脸,谁也不敢打破宫内令人压抑的沉默,瞧见了他进来便颔首躬身地往后退,也不见人出来迎自己。载湉此时瞧见太后身边的宫女荣儿端着一盆清水出来倒,不禁好奇地上前去问了一句道,“今儿都是怎么了?怎么都不敢说话了?”
何荣儿一听是皇上的声音,惊得浑身一个激灵,忙将水盆放平了在脚底下,跪下就磕头道,“万岁爷啊!您可算回来了,太后等了您一宿也不见您回来,见了奴才们就发无名火,奴才们谁还敢说话啊!”
载湉听后只是缄默着瞧了瞧跪在脚边的何荣儿,也不叫她起来,他知道太后是在埋怨自己去醇王府看望醇亲王彻夜不归,更是因为介意醇亲王与自己本身为亲生父子的特殊关系,自己这么做才更会刺激了太后敏感的神经。
“行了,你起来去吧。”载湉最终只淡淡地吩咐了何荣儿一句,便大步流星地径直向太后起居的暖阁里走,他站在太后宫外的门帘外头颔首道,“儿臣来请亲爸爸安。”良久后才见李莲英诚惶诚恐地出来替自己掀了门帘,闪身躬腰地迎自己进去。
暖阁里一如往日般暖意盈盈,载湉进去后才见着太后正倚在窗沿下边的贵妃榻上擦眼泪,心里不禁一惊。
荣寿公主和皇后一左一右地站在太后跟前宽慰太后,载湉向里头走了几步,皇后和公主瞧见了他忙退了几步颔首行了福身礼,载湉也没有说话,只用眼神瞧了瞧站在一边儿的皇后和荣寿公主,便跪下向太后请安道,“儿臣恭请亲爸爸圣安,儿臣今日来得晚了,还请亲爸爸恕罪。”
太后抬眼瞧见皇上来了,却装作没看见的样子,故意掏出怀里的绢子来擦眼泪,又哭得更大声起来,“我这还没住进园子里去呢,就有人嫌我多余碍事儿了,赶明儿我住到园子里头去了,还有谁能记得我啊!”
荣寿公主和皇后听太后忽然哭得更凶了起来,忙在一旁替太后抚肩捶背,劝慰道,“太后,您可别这么想,谁敢不把您放心头上啊?您消消气儿,皇上回来给您请安了!”
太后听至此处才稍抬了抬眼去瞧跪在落地垂花门外边的皇上,于是便清了清嗓子,道,“哟,竟是皇上来了!我可不敢耽误皇上去探望醇亲王,碍着人家父子俩说体己话儿!免得朝上大大小小的官员又说我不近人情!”
载湉此时仍旧跪在储秀宫暖阁外间的落地垂花门外头,听见太后的话便知道太后是在怪罪自己去看望醇亲王还彻夜不归,便满腹都是火气却也不能发作,此时看见太后哭哭啼啼的样子,又不禁起了恻隐之心。
载湉看见太后哭了,瞬间感觉心软了许多,便扬了扬声音,对坐在里头的太后说道,“回亲爸爸的话,儿臣惶恐,绝不敢有亲爸爸说的那样的心思!只是近几日醇亲王病重,儿臣心里一直挂念着,所以才会在醇王府多留了些时辰!亲爸爸若心里不快,就责罚儿臣吧!万不要牵连了醇亲王,他绝没有要久留儿臣的心思!”
太后仍旧用帕子擦泪,听了载湉的话后,良久后才问了一句,“那你是不是错了?!”
载湉猛地抬头望了望坐在里间的太后,他想质问自己到底有什么错,最终却也没有问出口,他担心自己现在的意气用事会使太后再次迁怒与醇亲王,为了醇亲王他只能忍下,便点了点头,道,“是,儿臣知错。”
太后见载湉已经服了软,心里的气才稍顺了些,她收起了手里的绢子,立时便不哭天抹泪了。她颔首瞧着自己指甲上的护甲,作出一副从未强迫皇帝认错,而是勉强接受他悔过的模样,轻声道了句,“皇上既然这样说了,我还能再说什么?皇上起来吧!”
载湉心里愤懑,太后永远如此,做任何事情都要将自己摆在纲常道德制高点的位置上,从而压制住自己令自己无法翻身。纵然自己是去探望自己病重的生身父亲,都要在太后的“一手运作”下承认自己莫须有的“罪名”。
太后随口问了几句醇亲王的病情,载湉便如实答着,当她听到载湉说醇亲王“恐有积重难返之势”时不禁心中大喜,面色却仍保持着极为悲痛的神色,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抽泣了两声道,“七爷怎么这就…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