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从焘从宫中回到驿馆,一路上也在反复思索,今天皇上突然来这一手,到底为的什么?为什么他要当着皇后的面,提起与苏家的婚事?贵妃跟皇后不合不是一两天了,他硬要自己娶苏家的女儿,又想达到什么目的呢?
他一回到驿馆,立刻就把莫图找来:“你悄悄的去打听一下,宫里这两天有什么新鲜事。要快。”打发走了莫图,他又在屋子里转了几个圈,最后坐到书案前,提笔给林贵妃写了一封信,将皇上今天召见他的事写上,然后就让人送了出去。
他这里动作快,田惟彰那里的消息更快,那封信刚一出驿馆,田惟彰就得到了回报。“让他送出去吧。”既然是给贵妃写的,内容是什么,他不用看也知道。
其实田惟彰心里也很清楚,以贵妃的性子,无论如何也不会肯娶苏氏女做她的儿媳妇,就算是他自己,本来也并没有这个打算。
田从焘是他的长子,是他手把手教大的,可以说,在几个儿子当中,他在他身上花费的时间最多,感情也最深。他从心里期望这个儿子以后能过的顺心畅意,所以婚事上也从来没想委屈他。
可是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这个儿子要懂事听话,不能挑战他作为君父的威严。田惟彰想到这里,问身边的近侍:“徐闻呢?”
近侍道:“回陛下,徐总管去了宫正司。”
“叫他回来。”田惟彰吩咐道。
近侍应声而去,很快内廷总管徐闻就来求见,田惟彰命其他人出去,自己单独问:“可审出什么来了?”
徐闻跪着答道:“是,刚有一个集贤殿的宫女招认,说此言是上巳节那日,宫中设宴时,听湖阳长公主身边的侍女说的。”
田惟彰冷笑:“长公主身边的侍女?”
徐闻额头冒汗,回道:“是,另有一个集贤殿的内侍招认,说是新安郡王酒醉时说的笑话,他们听了有趣,这才……”
“笑话?有趣?”田惟彰气极,“这些混账东西!连长公主和郡王都敢攀咬!朕看他们是活腻了!你去,把这些人统统交给刘骏威,朕就不信他们不说实话!”
刘骏威是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执掌诏狱,专办田惟彰交办的钦命要案。平日里连锦衣卫指挥使苏群的面子都不给,一向只听圣命,这些年经他手处置的官员没有一千也有几百,实在是个提起来人人惧怕的人物。
徐闻领了圣命,自然一点不敢拖延,立刻就着手去办,同时也飞快安排人去把刘骏威给宣到了御前。
田惟彰对刘骏威的要求只有两点:“朕要知道幕后主使是谁,也要知道他们说的是真是假。”
刘骏威不敢怠慢,告退以后立即亲自着手去审讯宫里转过来的人。
宫里和北镇抚司两处都小心翼翼,不敢声张,但是人犯这么一转移,还是让田从焘打探到了消息。
看来是有人从宫里下手给他下绊子了,这个绊子下的还稳准狠,田从焘仔细回想了一番,他也只有一件事会让田惟彰如此紧张愤怒。
看来苏皇后真是他无法迈过的一个坎啊!田从焘打开书画箱子,又找出那幅画,低头看了半日,最后下定决心,叫来莫图:“你去找个眼生的人扮外地客商,把这幅画卖到云松阁去。就当一幅普通的画儿卖,卖完就让人坐船南下,路上再寻机下船。”
莫图接过来,还没等说别的,田从焘又说:“此事关系本王身家性命,莫侍卫,本王就托付给你了。”
“王爷放心,属下定将此事办妥,若出差错,愿提头来见!”莫图捧着画就跪在了地上。
田从焘上前将他扶起,嘱咐道:“我自然信得过你,将画藏好,去吧。”他目送莫图告退出去,自己返回书案后坐下,想着若是此计不售,又当如何。
当年之事时隔久远,知道的人本就寥寥无几,所以他倒不担心皇上那边会查出什么来,李学敏应该也不会在这事上穷追猛打。但是,这事若是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过去,皇上心里不免要埋一颗刺,时时怀疑。而且万一他坚持要自己娶苏氏女呢?
以皇后的精明程度和她今天的表现,她是一定不会站出来阻止此事的。贵妃倒是一定会想法阻止,就怕皇上不听她的话,且极有可能就是根本不听的。
而李学敏也未必肯善罢甘休。这次的事他们两边算是结下梁子了,现在不分个上下,等自己回了长安,李学敏坐在左相的位子上,整天在御前晃悠,再给自己下个套儿简直是易如反掌。
万一这次计谋不成,反被他抓住倒打一耙……,田从焘微微苦笑,那样也好,早死早超生,也算是彻底获得平静了。
就是有些对不起贵妃娘娘的一片慈母之心;还有郝罗博的知己之义;嗯,也无法再帮助陆静淑了,她一个小姑娘,想做成她心里想的事,实在是千难万难,有时候田从焘真想不通,她到底是哪里来的那些勇气和毅力呢?
想到这里,田从焘自己动手裁纸,又提笔给郭敏写了一封信,让他把惠民堂那间铺子过户给陆静淑。对了,他在京郊也有一片自己买的地,干脆都给她吧,在她手里好歹还能用来做些好事,总比万一有一天,自己出事,这些东西再被抄没的好。
信写完以后,田从焘犹豫了一会儿,决定还是等两天,再视情况决定要不要送出去。
之后他在驿馆里等了三天,丛康先来回报:“消息传出去了,昨儿下午,有人去了那处宅子外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