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自称是我近亲的穿着一身粉嫩女装的年轻男子正坐在桌子对面扫荡着碟子里的菜。桌子角上叠了七八个被他扫空了的菜碟子,我捋了捋下巴根本不存在的胡子,心下默默计算着结帐时要付的银子。
没等他放下最后一个碗,我果断站起来说,“花乱,我们走吧。”虽然掏的不是我的银子,可白白为一个不相干的人浪费不必要浪费的东西也是十分可耻的。
“临安,你们要去哪里?”那男子见我们要走,急冲冲的扑上来,用刚刚扒拉过菜盘子的油手紧紧拽着我的衣袖。
“衣袖……脏了。”我呆呆的看着那角衣料被油渍浸出五个手指印的形状。
花乱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片薄刃递到我面前,“把它砍了吧。”语气轻松平常得像在说切豆腐一样。
男子被他吓得瑟瑟发抖,马上松开了手,用衣袖用力的把脸抹干净。
“这样、能认出了吗?”卸下精致的妆容,那是一张眉眼间与我有几分相似的脸。
花乱对他的态度明显也软了下来。
程家人丁单薄,仅有的几位叔叔走得太早,能留下的子嗣也不过是屈指可数,再加上后来大大小小的意外,能活到成年的仅有一位。
可偏偏连我也想不起他叫什么……
“程初念?”我随口念了一个颇为熟悉的名字。
他高兴的想扑上来熊抱,却被花乱一个眼神吓得连连后退。
他说,那时将军府被朝廷抄家,一车一车的银票金子被运向皇宫,几乎所有的仆人都被铐上了铁链押往刑场。他力气小,跑不远,就只好藏在离御安阁不远的藏书楼。
后来不知道是谁往藏书楼下扔了一个火折子,虽然人很幸运的逃了出来,可身上的衣物大多被烧得衣不蔽体,他随便的把地上一件女装披上后就恰好碰到了一直住在后院里的那个怪人,他说,那个人可厉害了,每天都在练武和制毒,每天都有新面孔飞进他的院子里……
“等等,那个怪人是谁?”我才觉不妥,我家是什么时候捡过这样一号危险人物回来的?
“他是叔伯留下来照看院子的。喏,就是总穿着那件绣有奇怪图案的衣服,个子很高,他还把我给救了出来。”程初念这样说着,脸颊也微微泛红。
后来的事,无论我怎么套他话他都不肯说,无奈之下只好作罢。
“说起来,我们还真是挺奇怪的。”我感叹道。
正在喝茶的花乱也侧目注视。
“一个是需要女扮男装才能活到这么大,另一个则是需要男扮女装才能从险境逃生。”说到最后,相视而笑。
不管怎么样,总算是到现在还活着。
“程初念,以后你打算怎么办?”凭九泉山庄的能力又怎会查不到区区一个没落将门的族谱,让那个人知晓身份是早晚的事。
是要回去坦白一切,招他厌恶,却好让自己落得一个心安;还是一直这样欺瞒下去,以女子的身份参加那场盛大的婚礼?
花乱变戏法一样从怀里掏出一只玲珑玉杯,满斟一杯送到我手上。
“那个人那么聪明,一定也早就猜到了吧?”
“谁知道呢,或许吧……”
“回去吧,无论是坦白还是什么。”程初念终于下定了决心。
说起来,若是爹爹泉下有知自己当时花费了万两黄金请来的人折了程家最后一棵独苗,不知内心会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