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杨元昭不免有些得意地扯了扯嘴角。他现在之所以还坐在这里，就是要给对方一个台阶下，只要对方先开口，那么他所求之事也就理所当然地顺理成章了。
“杨大人……”郭万霖手下几个幕僚想不到他能这么沉得住气，无奈之下不得不先开了口，只是这样一来尤其显得他们反复无常，昨日还一脸无谓，今日倒要上赶着来求人家了。
安知民不由地暗叹一声，低低抱怨一句：“这个吴大人……”说着看向杨元昭讨好地地向他拱手道：“昨日杨大人来时，元帅就是被吴大人激言顶撞，心气不舒言语中难免多有得罪之处，还望杨大人不要见怪。”
杨元昭笑着瞟了他一眼，没有接他的话茬。
安知民见状马上紧接着说：“大人走后，元帅就后悔不已，为争一时之气却对大人这么失礼，实在不是元帅的本意……本想即刻向大人解释一二，又见大人忙于正事不便打扰，没想到一耽搁就耽搁到现在了……”说到这，他脸上的笑容蓦然僵了一僵，微微沉吟后，就转了语气：“……今晨又在睡梦中接到清县的急报，乍然听见三万人于一夜之间被屠杀殆尽，元帅痛心疾首，万分自责……方才吴大人口口声声指责元帅专权擅权，不肯听人谏言，才造成清县被屠城的恶事，可元帅又不能未卜先知，岂会知晓那些反贼如此毫无人性，竟然干出这样天怒人怨的惨事？”
他一说完，另外的俩人也纷纷点头极力附和：“撤兵纯粹是缓兵之计，元帅也是为了大局着想，只等兵力整合完，反攻计划随时就提上日程。”
杨元昭一边微眯着眼听他们讲话，一边摩挲着手中的青花茶杯，好脾气地等到对方几人通通把话讲完后，他才状似漫不经心地说道：“几位误会了，本官对大元帅从未有任何不满，相反，大元帅刚正不阿的品格却是让在下非常钦佩的。”
安知民欣喜又忐忑地问：“这么说，杨大人对撤兵一事的看法与吴大人不尽相同？”
杨元昭笑一笑，说的话却是答非所问：“让各位见笑，我这个人天生愚钝，所以做事总比旁人慢上一拍，每回办事总要等事情有个笼统的眉目了，才能安心继续下一步。”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安知民等人飞快交换了眼神，纷纷赞同道。
可还没等他们笑着点完头，杨元昭却又出声说道：“只是……本官到现在对撤兵一事的具体情况仍是一头雾水，当中的前情，撤兵的原因，还有后续大元帅与吴大人又是因何故发生了争执……这些种种不弄清楚了，本官也实在无法下笔。”
一席话说得几个幕僚俱都僵了脸色。他们这些做说客的，能做的实在有限，唯有尽己所能再等拍板的人来下最后决断。就如眼下，如若堂上的人不发话，不管之前他们说得多好，到最后也只能是白忙一场。
尴尬之下，在场数人唯有杨元昭一人神色如常，他环顾四周，见堂上之人眉峰紧蹙，神色凝重而隐有厌恶之情，心中反而乐了一乐。愉悦中他伸手去摸茶杯，不过几句话的工夫，刚刚还温热的茶水就冷掉了。杨元昭不由挑了挑眉，才要扬声喊人，心思流转中目光不经意扫过堂上，霎时眼中便又带出了笑意，刚放下的茶杯又被拿起来，志在必得的目光盯着琥珀色的茶水轻轻一笑，然后一口气干掉。
走掉的走不掉的，你我都是局中人，可能有人随时被撇弃，可能有人随时要放弃自己，而他现在要做的只是等待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