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双衣夜里进帐篷后,便感觉到外界狂风骤雨突如其来。第二天,好鸟相鸣,喑喑成韵。草叶雨珠流淌,青翠欲滴。
许是因此次国君畋猎所带奴仆众多,孟双衣本以为一大早将看到贵人们手足无措的场景,最好贵女们全给她哭起来。
然而,待她睡得全身酥软,在阿琼搀扶下洗漱完,拉开帘,竟见一切井井有条。
云灿同几位贵女采摘肥绿枝叶。
孟双衣远远瞧她,这位丞相幺女,姿态优雅,落落大方,难怪人心笼络之盛。要不是昨夜无意窥见她的秘密,孟双衣是挑不出云灿有甚毛病的。
侍卫、奴仆正挑筐运石。
他们的哼哧声,持续到昨夜暴风雨来临前。权贵入眠,黔首仍在维持运转。
远方,孟玚与欧阳瞒试炼刀法剑法,他一招闭月羞花剑,他一招倾国倾城刀。这俩纨绔武痴起来,堪称洛都双煞。
孟双衣知自己兄长是生性纯良之人,经学平平,在武学上却颇有造诣。也就抱手一旁。
“欧阳,你这招可不如我高唐神女赋!”
“废话少说,看你能破我千千怨歌行么!”
“……”
教公子贵女们各家之长的夫子不同,如徐夫子善道家,曾夫子善儒家……然而所有的夫子,都不能奈这二者何,因为他们实在太过油盐不进。
此时竟用了这种蠢法子记夫子要求诵读成背的文章。
孟双衣捂脸,心想,你们打就打,能不能,闭嘴……
“小心——”
这不,二人打斗动作激烈忘我,险些打翻锦鸢煮的花茶。
锦鸢是云灿的随身丫鬟,很是见过风浪。对那二位爷是唯恐避之不及,没想到在最后关头还是不幸中了招。
瓷罐掉落地面之际,炼薛恰巧在此巡视,冲过来接住,黑衣猎猎,动作灵敏,挽救千钧一发场面。旁人眼慢的难以辨其出手。
这一手露得,瞬间攫住孟玚眼光,与欧阳瞒对视,在对方眼底看到同样跃跃欲试的光芒。
二人上赶着要找炼薛单挑。
炼薛推辞不过,便想随意切磋一番。
这时,也不知是谁通了气,原本巡视路况的云灿颇为霸气,面有愠色,朝这边走来。孟双衣最佩服云灿的一点,便是她既能做到速度快,又能做到姿态雅。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
那云灿仍是少女打扮,气场极强。孟玚与欧阳瞒见她气势汹汹的模样,立马扔下手中冷兵器,就差抱头认错。
她踱步至三人圈内,笑了笑,将碎发挽至耳后,轻声却不容拒绝道:“炼薛为我云府护卫,有幸与玚君、瞒君比拼,实在是他幸运。然这几日舟车劳顿,国君与长辈均在前候着,挂心于此,我们又怎可耽搁人手。”
“是是是。”孟玚和欧阳瞒齐声道。
另一边明雪和熊黛儿见孟玚二人怂样,禁不住笑开。
明雪天真烂漫道:“孟大哥与欧阳哥可真是怕极了云姐姐,云姐姐厉害!”
欧阳颗上前一步,莞尔:“雪儿这就不懂了,孟大哥与我阿兄可说君子风度,从不与女子相争。”她向来看得通透。
熊黛儿嗤笑:“莽夫何敢称君子。”
云灿只当未注意旁人反应,转而面向炼薛,柳叶眉轻蹙,“还不快去督视开山进度。”
无人能发觉她心底汹涌的暗潮,因为她是世上最会伪装的女人。在王族面前,贤良无脑,在贵女面前,优雅大方,在云丞相面前,乖巧聪慧。
只有在他面前,她是真实的。
也是不被接受的。
炼薛面色不变,恭敬领命退下了。
云灿的表情却更僵硬。
她转过身,见抱胸好整以暇的孟双衣,嘴角的苦笑硬生生弯曲成讥诮。
但是为什么,那孟双衣眼神透着悲悯?
*
孟阔见到孟双衣齐齐整整出现在眼前时,差点折断脚下木屐。捏着她肩膀,说什么也不肯自家闺女离开视线范围。
其余大人皆笑道:“果真是掌上明珠。”
孟双衣知晓阿父所为必然被大家在背后讥笑,但想想人生不过那几十年,便随它去。
好在此处离鹏堂山已不远了。
千里鹏堂,鲲鹏难渡。
绵延的鹏堂山脉里,埋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故事。在这里畋猎罟罛,游目骋怀,是洛蓝王族每年一度的盛典。
旌旗飘扬,鼓声雷雷。国君乘御辇,自专用官道入鹏堂山。
前方数百名将士高声呼喊歌唱,嘹亮振林,向万兽发起战令。
孟双衣虽父兄分至专门的庭院,与云丞相家毗邻,鸡犬之声相闻。
丞相云之铎出门向来有左右护卫数十人,此刻黑衣下属将隔壁庭院包围得密不透风。
孟玚爬上墙头瞧了眼,冲阿父和阿妹嚷嚷:“别看他们个头强壮,只炼薛一人可挡我三招。”
孟双衣再次,忍不住白目。
当天晚上,镇守鹏堂的俞皓将军为迎接国君到来,大摆筵席,烹牛宰羊。
火光将那一片河边湿地上空照出一片晕红,载歌载舞之声不绝于耳。
一杯酒下肚,云丞相起身,捧着酒杯吟唱道:“既醉以酒,既饱以德。君子万年,介尔景福。既醉以酒,尔肴既将。君子万年,介尔昭明……”
国君与云丞相少年时同窗共读,云之铎自然懂得投其所好。果然,国君闻言大乐,曰:“之铎多得寡人之意。”
众卿均举杯豪饮。
孟双衣与一群女眷居右席。
这种酒席,向来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