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房两侧壁炉中,炽热的火焰散发出阴沉压抑的红光,房间的温度高得令人窒息。迪恩亲王焦急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肥胖下巴不时流下热乎乎的汗水,克丽丝学士则穿着黑袍,静坐在一旁,不时为壁炉里添些柴火,安娜躺在床上,她身上盖着厚实的蓝色天鹅绒被,额头上汗水密布,口中喃喃自语,没人听得懂他在说什么,她已经昏迷数月了,相比起在圣城的时候,她的两颊深陷,因为病痛的缘故,她红润的脸蛋变得苍白,光泽从她的发丝中悄悄流逝。圣埃蒂安王宫的卡马拉学士坐在床头为安娜治疗,他浓密的黄胡子像是刚从热水里捞出来。
迪恩亲王的怒火比房间的温度还要高上几分:“克丽丝,我感觉你像是冷硬的冰块一样,一点儿都不急,你要知道,如果我侄女没能醒来,或者醒来后没法生下孩子,这次联姻就算废了”他焦躁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里奇蒙那臭小子也不来看看他可怜的未婚妻,都被折磨成了什么样子。”克丽丝闭目答道:“诸神自有定论”。
卡马拉学士忽然道:“克丽丝大人,请为这次医治祈祷”。
克丽丝站起身来,走到安娜的床前轻声开口:“伟大的神之侍者、慈悲的殉难者和医者伊蒙,请怜悯神的奴隶,倾听她的呻吟和哀号,祈求上天,吾等身心的至上医者,祈求诸神,赐她痊愈,摆脱病痛,降临恩惠于她,并保佑她的余生再无病痛”她一边祷告,一边在空气中画着十字。
安娜幽幽醒转,她坠入了一个漫长而重复的梦境,她梦见自己手持利刃,骑着骏马,她驶过的路变成血色汪洋,千万的哭嚎自她身后传来,宛如鞭子抽打着她的灵魂。她模糊地看见一个穿着玫瑰色长袍的人,拿着一把纤细的银刀在烛火上炙烤,她疑惑地问道:“您在干什么?”
迪恩亲王激动地想要呐喊出声,突然想起病人应当静养,只得用力捶打自己的双腿,宽大的丝绸袍袖也随之摆动。
“恕我冒犯”卡马拉学士轻抿嘴唇,眼睛紧紧盯着银刀,银刀上的轻烟灰白如蜡。
不安自安娜的心底传来,她看不真切,眼前仿佛蒙上了一层薄雾:“您为了什么?”她忽然问出了这一句她自己都感觉莫名其妙的话。
卡马拉学士并没有回答她,克丽丝安慰道:“殿下,这是必须的”
安娜感觉晕沉沉的,赤红的炉火让她感到窒息,汗水不断从她发间流淌至脖颈,她仿佛才洗过热水澡,浸透汗水的内衣紧紧贴在她的身上。
“殿下,您唇上有血,说明体内血液太多,需要让它流出来”卡马拉学士皱着眉头注视着她,安娜不喜欢她的目光,他淡蓝的眼睛隐含欺骗。
疼痛自安娜的手腕袭来,她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鲜红的血液自血管中奔腾而出,仿佛迫不及待地呼吸体外的空气。卡马拉学士数着时间,仿佛地狱的使者在低语:“一、二、三、四、五”
“学士,够了,你看她的脸都白了”迪恩亲王看见安娜的血逐渐灌满了镶银杯子,疼惜地看着安娜无神的脸。
“六、七、八、九、十”卡马拉学士的声音仿佛死神在门口踱步:“现在够了”,他从助手提着的医药盒子中拿出棉花,沾上淡黄的止血药膏,轻轻擦拭她的出血口:“如果放血无效,我们再放胆汁。”
迪恩亲王长抒一口气,用浸透冷水的湿毛巾覆盖在安娜的额头上。
卡马拉学士看着伤口逐渐愈合,他从怀中掏出雪白的丝织面巾,擦掉额头上的汗水,起身离开卧房,克丽丝也缓缓起身,从卧室走出,关上红木门。
克丽丝摘下兜帽,笑着说道:“大人请留步,可否为我详谈公主殿下所患疾病呢。”
卡马拉不耐地回答:“”我早已说过,这是恶疾,且可能是遗传疾病,我无法保证殿下能否痊愈。
克丽丝眼中的笑意让他感到慌张,他补充道:“当着亲王的面不好明说,您也知道,我这瘦弱的学士身子可经不起军人的捶打,我怕他发狂。”
克丽丝蓝灰色眸子中笑意渐渐消失:“只怕原本能够痊愈,但有人从暗中助力,事情便可能无法挽回了,特别是那些希望圣埃蒂安王后位置上坐得是巴伐利亚公国贵族女儿的人”
卡马拉没有答话,和他的助手绕过桌子,走了出去。
卧室的门发出一声轻响,迪恩亲王挺着肥大的肚子走了出来,他轻捻着灰白的胡须,沉吟道:“克丽丝学士,我觉得他很不对劲”。
克丽丝提醒他:“卡马拉学士虽然在圣埃蒂安担任宫廷大学士,但他同时还是巴伐利亚公国的使者,布朗公爵的堂弟,拿着三份的薪酬,更重要的是,亨利国王也知道”
迪恩亲王立即明白潜藏在克丽丝话语背后的阴谋,他恨恨地盯着桌子上摆放七彩蜡烛的镂空银烛台:“老子一定得把幕后的人给揪出来”。
安娜觉得浑身虚弱,她想要下床走动,头却一阵眩晕,她扶住床头柜,却把柜上的橙黄玻璃灯给打碎了。
克丽丝听见声音,推开卧室门走了进去,迪恩赶紧扶住安娜的手臂,将她抱到床上,盖好被子。
“多谢叔叔”,安娜脆弱的低下头,蓬乱的长发遮掩住她的脸:“里奇蒙殿下有没有来看过我?”
迪恩亲王看见侄女虚弱不堪的样子,险些掉泪,她红润的嘴唇像是被大雨冲掉了色彩,变得干燥苍白,有如白蜡。
“没有。”克丽丝学士如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