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皮站在楼梯口,静静地等着,直到下面渐渐安静下来,传来卷帘门落下的声音之后,才回到办公室,心中波澜起伏,手指也微微颤抖,他不是没想过把纸条当面打开,可万一呢?好朋友要懂得为好朋友留面子,大不了自己从哪来回哪去,给蒯鹏留张纸条,把事情说清楚。
纸条打开,上面赫然写着“我的生日1994年8月23日,下午三点二十七分,大鹏的是1987年10月30日,凌晨一点五十二分。”
“愚昧啊!”陈皮摇头叹息,心里反倒是轻松下来,敢情刘如意这是要他帮忙算八字,纸条变成纸团,划出一道弧线,可惜,落在框檐上,弹了出来,他只得走过去,重新扔进垃圾框。
第二天,早晨九点多钟,刘如意照例是第一个赶到,拉开卷帘门,好悬没吓得跌倒,就见一人搬了一把椅子,当门而坐,眼露凶光。
刘如意倒退一步,看清楚是陈皮,才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
“我还饿死了呢!你们是不是忘了这里还有一个人,都几点了,科学家说了早晨九点钟不吃饭,就等于吃屎,我这都吃了半个钟头了!”陈皮说着话,脚步不停,不过没走两步,又折了回来,伸手,“给我钱!”
他觉得自己和刘如意都是蒯鹏的“自己人”,根据等量置换,他们俩也是自己人,所以用不着客气。
在闭关期间,尤其是最近一年,陈皮已经习惯了早起,夏天五点,冬天五点半,或许是坚持锻炼的缘故,每天起床都觉得特别饿,今天当他按点起床之后,发现每个房间都锁着,大门也打不开,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有心打电话求救,才想起昨天只是买了手机,手机卡忘了补,于是,从五点多钟,就在门口眼巴巴坐着等,一直到这时候。
刘如意拿出钱包,掏出一张五十的,还指了指右手边,“那边那条街上,有不少卖早点的,你”
话音未落,陈皮已经消失在晨光之中。
刘如意进了店,打开灯,打开排气扇,在吧台上拿起一块抹布,洗了洗,顺手擦了起来。
也就是十多分钟,陈皮打着饱嗝回来了,嘴唇上油光锃亮,脸上惬意至极,跟刚才气急败坏判若两人,手里提着两个塑料袋,放到刘如意面前,“没吃吧?”
“我不吃早饭。”刘如意一笑,有心想问那张纸条的结果,犹豫了两次,还是张不开嘴。
“一看你的脸就是没吃饭,我刚不是说了么,科学家说过早晨九点之前不吃东西,就等于吃屎,现在是”陈皮看了看吧台后面墙壁上的挂钟,“九点四十五分,也就是说你已经吃了四十五分钟的”
“你别说了,我吃!”刘如意被说得胃里泛酸,赶紧摆手打断,从塑料袋里拿出豆浆和菜饼吃了起来,不过一小口一小口往肚子里挨,看那样子比吃药还要痛苦。
“对了,这就对了,刚开始的时候是不习惯,慢慢就好了,年轻人一定要爱惜身体,当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不懂这些,饥一顿饱一顿,有时候忙活起来,什么也顾不上,谁想才几年,肠胃都是毛病,尤其是咱们,不,你们女人,容易贫血,只要吃好早饭,我保证比什么化妆品都好使,《脾胃论》里说”
大清早就被一只特大号的苍蝇围着,刘如意又好笑,又好气,直到听见《脾胃论》三个字,心里一动,觉得是个很好的茬口,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你是不是真懂这些?”
“什么?”
“《脾胃论》还有看相,生辰八字之类的”刘如意越说声音越低,最后“生辰八字”四个字说出来,觉得自己简直就成了司马昭,可不说,又怕他不明白,或者装糊涂。
陈皮“嘿嘿”一笑,“我的名字叫陈皮,我懂的也就是这个水平。”
刘如意抖了个机灵,“懂个屁?”
陈皮气恼,“这孩子说话!是皮,不是屁,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皮!”
“今天就吃这么多吧,实在吃不下了!”刘如意把剩下的大半个菜饼又放回了纸袋里,重新把他往那个方向引导,“不对啊,昨天你说得挺准,你说走那条路不顺,结果轮胎就扎了,不是么?”
“嘿嘿”陈皮含笑不语。
刘如意看出苗头,试探着问:“难道还真有什么道道?”声音里,既有好奇,还有一丝丝的失落。
“算了,跟你说实话吧,不过别告诉大鹏啊,省得他急眼!你还记不记得车子经过了一个小沟?”
刘如意想了想,摇头。
陈皮继续说:“补胎的那人是我们村的,最近这两年,不是经常有人去我们那看植物园和银杏林么,他就往沟里撒些钉子了,玻璃了之类的,最近天热,没什么人进村,我估摸着钉子,玻璃什么的应该能剩下,所以”
“你!你怎么这样!”
“别瞪眼,听我说!”陈皮赶忙解释,“他媳妇有病住院了,家里没什么钱,实在不容易,其罪当诛,其情可悯不是!”
“是不容易啊!不过,你也是其罪当诛,其情可悯!”
水流千遭归大海,未几,刘如意又用一声充满惆怅和不甘的叹息,把话题带了回去,“这么说,你不会看了?”
陈皮看着眼前的“自己人”,他知道交浅言深的恶果,也感觉到蒯鹏那诡异莫测的态度,可同时又实在担心两人步自己后尘,“到底是明哲保身,还是仗义执言呢?”踌躇不定。
“怎么了?”刘如意还是不死心,又追问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