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是收敛,不去主动欺负人,可也不能平白叫人欺负了,明白么?”许是因为顾盼有所进步,燕梓桑倒也有几分耐心。
倘或在军中与在京中的性格差异太大,未免使当权者起疑,若是不知收敛,又会引得不满。只得收敛,却又不能将脾气完完全全的收起来,该有的,还是要有。
这,便是“度”。
顾盼倒是明白,只是觉得这个“度”,太难把握,不禁觉得头疼。
燕梓桑瞧她这模样,便知她又生了退却之意,冷然道:“人说哀兵必胜,你若想用自己的死讯激励将士们的士气,我没意见。”
顾盼生生打了个冷颤,嘟囔道:“哪有成天这么威胁人的”
“不想被威胁,便别去想不该想的事。”
“知道啦。”顾盼瘪瘪嘴,也觉得没意思起来,便转身去了。
营帐中还有一桌子的事呢。
顾盼也是很不明白,分明军营中,有房间给燕梓桑睡,她却不,偏偏要住在营帐里虽也算能挡风遮雨,可哪里比得过屋子。
只是她也不好提出要换地方,只得暂且忍耐顶多忍不住的时候,悄悄穿了斗篷,扮作男儿,去城中客栈住上一晚。
对于孙铉的到来,顾盼一开始还紧张了几日,后来发现,孙铉虽然明面上是陈帝安插的眼线,实际上,似乎是他们这边的。
光看他一天什么事都不做,只知喝酒闲逛便能看得出来。
心中拿不准,还特意去问过曲清河,曲清河叫她放下心来便是。
这才松了口气。
这日闲逛着,便到了浣君商的屋子外。
从窗户里看见,浣君商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苏胭渺坐在一旁,低头缝补着衣裳。
倒颇有几分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感觉。
叫人无端端生出几分艳羡。
“真好啊。”顾盼由心发出一声感叹,不料屋中两人皆是一怔,齐齐向窗外看来,接着先后出了屋子。
好像打扰他们了。
顾盼当即有些不好意思,却不能拔腿就走。
“主子可是有事吩咐?”苏胭渺问道,与浣君商一样,满是严肃。
顾盼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得不承认,这两个的确是配。
她只顾着打量不说话,看在另外两人眼里,却是另一回事了。
“主子君商旧伤复发,是我逼着他在屋里歇着的。”苏胭渺率先开口道,却被浣君商一把扯到了身后:“与她无关,是我懒。”
顾盼没忍住笑出声:“我就是经过,顺便看看你们在做什么,怕什么,我又不是雀儿。对了胭渺。”
顾盼唤道,苏胭渺乖乖地走上前,任顾盼拉住了手:“你这年纪也不小了,该到谈婚论嫁的时候了。可有心仪的人,跟我说,我替你做主。”
顾盼一面说着,一面悄悄觑着浣君商的神色,他面上虽无大的波澜,却也能看得出,有几分在意。
苏胭渺却低下了头,不像是害羞,却是有几分自艾自怜:“主子说笑了,我这样的人,怎好耽误旁人的。”
顿了顿,似乎收拾了一番心情,抬头笑道:“胭渺只愿一生一世,伺候在主子身边。只要主子不厌弃。”
她虽笑着,眼眶却发红,叫人看了,额外的心疼。
“你怎样的人?你这样的好,许多人想配,还配不上你。何必这样说自己?”
苏胭渺勉强一笑,并不分辨,只是神色越发凄苦。浣君商似也想到什么,眸光闪烁,要想阻止顾盼继续说问下去,却又不敢开口。
见状,顾盼大概猜得出,是与苏胭渺的身世有关。
想来,这么久了,她还没对苏胭渺有个详细的了解。
总之是不堪回首的过往,扎在苏胭渺心中,是一根刺,她不清楚,也不能随便触及,便笑道:“你在我心中,是最好的,不许多想,明白吗?”
苏胭渺点点头,笑容依旧勉强。
“好了,既然你还伤着,便回去躺好,我这也有事,便先回去了。”
说罢,径直离开,回到了营帐中。
才一回去,便迫不及待地唤了永和:“你可知,胭渺以前的事?”
“主子是问何时?”
“我失忆之前,不必事无巨细,挑些要紧的便好。”永和想了想,道:“苏胭渺原本是丰州通判苏皖谈家的三小姐。十岁的时候,家中生变,被人强掳了去,发卖到了销金窟中,失了清白。几度自尽外逃,皆被发现打了个半死。一次被主子遇见,救了下来,留在身边。主子还暗地里为她父亲洗清了冤屈,官复原职,也有意叫她回去。她却觉辱没家门,宁愿家中人当自己已然身死,此后性子越发内敛,倒也感恩主子,用心研武,只是每每遇见这等强迫之事,总会心生怯意,一次主子命她办事,因此险些丧命,受过主子的责罚,不但没好转,反倒更严重
了些。”
“这样啊”顾盼一只手撑着下颚,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敲击着桌面,发出不规律的响声。
这样可就难办了。
若对方是个主动的性子,锲而不舍的,慢慢地取得苏胭渺的信任,让她敢于走出第一步,敢于去尝试,还是有几分机会的。
可偏偏是浣君商这样的闷葫芦,十天半个月可以不说一句话的。
两个都止步不前,若是靠着旁人推拉的话,反而会使他们越走越远。
“哎,你说,什么情况下,一男一女,才会向对方述说自己的爱意啊?”顾盼问道,半带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