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良武是部队里锻炼出来的性子,不喜欢虚与委蛇,直接就问:“你为什么不肯接手这个案子 ?”
傅厉宸淡淡反问:“邓叔您没有看过我草拟的那份合同吗?我还是案子的代理律师之一。”
“之一?”邓良武一下子抓住了关键,沉声道:“我是不太懂你们那一套,但是听尹秘书说,那份合同意味着你只是挂个名,并不是你实际办理?”
傅厉宸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那就要看肖市长到底想要干什么了?”
邓良武在电话那头顿了顿,不太确定地问:“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市长当然是想要顺利解决这场纠纷,以免京市的海运市场遭受动荡。海运市场运作良好,对我们所有人都有好处,你就不能多上点心吗?”
“你确定他真的是想抢救京市的海运业,而是因为他花了大力气扶持阳氏,可如今的阳氏却被掏得只剩下一句空壳子,他难辞其咎吗?”
傅厉宸也懒得和邓良武说那些虚的,直接尖锐地问了出来。
邓良武被问得懵了一下。
显然,在此之前他根本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乍一听,第一反应就是反驳,觉得傅厉宸太小人之心了,但是转念又想到肖市长是想要傅厉宸去和阳氏谈合作的事情,反驳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现在的阳氏,已经是债台高筑,陷入破产边缘,岌岌可危,更遑论,他在此之前还用了恶劣的手段将唐氏价值几十个亿的船舶占为己有。
性质之恶劣,可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得清楚。
之前的会议上,就有人提出过这一点,并不想再帮扶阳氏这个‘阿斗’,但肖市长给出的理由也十分正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破船还有三斤钉,阳氏就算再如何困难,也还是京市海运行业的龙头老大;这地位就决定了它不能倒,不然受到波及的就不只是阳氏一家企业,而是整个京市,甚至是全国的海运行业。”
邓良武虽然有点奇怪,却又觉察不到怪异的地方。
现在听到傅厉宸这一番意味深长的质问,他才觉得恍然大悟。
或许,傅厉宸不是危言耸听。
只是……
“或许市长有他自己仕途上的考量,但是他说的也确实有几分道理,就是为了京市航运业,我们也不该置身事外的。”邓良武叹了口气,试图劝说傅厉宸。
傅厉宸却笑道:“邓叔,既然都知道那是一块腐烂得救不回来的肉了,那就应该狠心剜去,这样才有困难长出新肉。一味的‘治疗’,不仅毫无益处,还会使得腐烂扩散,连周围的好肉也受到牵连。”
他并没有用太多的修辞,却明确表达了‘阳氏救不回来了’这个意思。
邓良武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但那可是一块巨型肥肉,就这样没了,谁能不心痛。
说到底,还是利益驱动。
邓良武没有那种壮士断腕地决心,还想再劝,傅厉宸却好像已经猜到了他的心思,先开口说道:“邓叔,我也不瞒您。我和希希已经接了雷氏的委托,在这个案子中,我是雷氏的代理律师。”
也就是说——
如果肖市长舍弃阳氏,和雷氏站在一起,那雷氏请了傅厉宸,也意味着傅厉宸会为他肖市长做事;但如果肖市长到了现在还没办法舍弃阳氏,那身为律师的傅厉宸当然不可能在一个案子中接受双方当事人的委托,肖市长不仅用不上傅厉宸,甚至还要面对傅厉宸的后招。
邓良武从傅厉宸的只言片语中听出了全部意思,便再也说不出别的话了。
“行吧!你是个有想法的孩子。竟然都已经想好了,那就按照你考虑的去做,邓叔相信你绝对不会做违背职业道德的事情。”
最终,还是邓良武退让了。
挂了电话,傅厉宸脸上却没有胜利的笑容,反而显得越发凝重起来。
许夏希在一旁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开口说:“厉宸,你刚才说的那些事都是真的吗?不是拒绝邓叔的说词?”
傅厉宸收回手机,挑眉,“你看我像是会随口胡诌的人吗?”
不是,绝对不会!
傅厉宸说得再如何匪夷所思,最终也会被证实是正确的。
吃惊写满了她整张小脸,现在还有些恍惚。
她根本没想过在这个复杂的案件背后,竟然还有这么复杂的背景纠葛。
她忍不住怀疑,自己真的能够接得下如此复杂的案件吗?
“厉宸,我……”
在碰到第一个的案子的时候,她初生牛犊不怕虎,哪怕差点葬身火海也没有害怕,更准确地说她那时候连半吊子都不如,根本不知道其中利害,当然也不知道害怕。
在遇到求助的学姐李雯雯时,她一心想的是帮学姐走出困境,收拾渣男,也没什么好怕的。
在陈友乐的案子里,她对陈友乐只有同情,想要还他清白,自然一门心思都在里面。
而后在西市的案件中,也只是两家公司之间的纠纷,争破脑袋也不会出圈,许夏希反而见识到了民事案件反转的魅力。
然而,这个海商类案件同样属于大民事案件,都是民间纠纷,但牵扯的利益却大得超乎了许夏希的想象。
许夏希还是一个没有真是执业的律师呢!她真的有这个能力吗?
傅厉宸眼看着许夏希耷拉着小脑袋,模样失落又可怜,惹人怜惜又有点好笑。
傅厉宸还真的笑出了声。
许夏希:“??!”
大佬,她正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