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开卧室的门帘,江离人发现,温东言人影已经消失在了月白风清的一片苍茫之中。
江离人暗自叹了一口气,这一世她活得太自我,未曾想过再为谁人,去委屈了自己。
除了平日人前端庄,俨然就是当年在离恨崖那那副野人般的模样。
饥了食,倦了息。“自律”二字,她就从未仔细斟酌过。
哪怕是到了江家,半夜饿了也会无所顾忌地进食。这样的“大家闺秀”,在永安城里,怕是寻不出第二个来。
想必,温东言也是从未见过如她这般女子,竟在未婚夫面前如此有失体统,真是野蛮又粗鲁。
估摸是生气了。
这么想着,不知不觉中,江离人已经移步来到了灶台边。
……
民以食为天,空腹难眠,她断然不能让自己难受了去。
周楼主给他们准备的食材倒也算丰富,羹汤小炒、面食米饭,自己动手便可足食。
正打算和面,温东言从外头回来了,看着气色有些不对劲。
江离人细心留意了一下,从云山日暮时见他,至此时的更深露重,她一直有察觉到他眼神中的异样。
“你最近眼疾是不是又犯了?”她一边和面,一边佯装漫不经心地问他。
大抵是觉得没必要隐瞒些什么,亦或者是明白瞒不过她,温东言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嗯,身体欠佳,抱恙也非一日两日了。”他从容自若地回答道。
江离人若有似无地轻叹一声,问:“要吃点什么吗?”
“你准备做些什么吃的?”
“下点面吧。”
“少量。”其实他并不饿。
只见一个模糊的身影在屋里晃来晃去,他眯起双眼,极力想要撇清这种不真实的感觉,到底是看不清个全然来。
“三更半夜吃个面,你还要切肉?”温东言走了过来。
江离人调侃道:“怎么?王法还管我们平头老百姓日常饮食?”
她的确是在切熏肉,反正又不会影响体态,倒也由得她任性。
“你在我面前,可真真是实诚过了头。”温东言的语气里,有意无意透着丝丝笑意。
江离人以为,温东言是在笑话她。
“是不是后悔了?往后估计还要教王府里的奴仆们笑话。”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心里竟然有一点泛酸。
“谁人敢笑话你,就拖下去将舌头切了。”
突如其来一句沾染了血腥味的话,让江离人心中顿时“咯噔”一下。尔后,却有暖意如同穿堂风,将她囚入其中。
女人啊,果然还是抵挡不住甜言蜜语。哪怕是这蜜糖里,有刺。
“你倒是装的真真不在意一般。”她试探性地一说。
温东言不屑一顾。
“我?你看我像是那种捧着经书,依着繁文缛节过活的人吗?当年我连人血都喝过,你所谓体统不体统的,于我来说有何痛痒可言?”
一言蔽之,他并非那种矫情之人。
他百无禁忌,便能宠她为所欲为。只要他愿意。
茹毛饮血,这对于累年征战沙场的人来说,其实不过是家常便饭。江离人并不觉得讶异,只是感到突如其来的心疼。
一定很辛苦吧?
刀刀剐尽敌人心肝,用血泪换来了太平,却还要遭人非议,为天下人所不齿。
一定很辛苦吧?
她也甚怕矫情,于是口不对心地接了话。
“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你可不是这般所言。”
江离人低头切菜,言之凿凿——
“我那会儿跟世子殿下寒暄了几句,回头你便将我训了一顿。你是不记得了吗?你说我不识体统,有碍观瞻。”
她私自以为,自己并非不识好歹之者。可与他明面上针锋相对,却真真切切是她本意。
行吧,她是不知死活,不识天高地厚。
“江离人。”果然,温东言的声音听起来严厉了起来。
感觉到脑袋上方有一团黑影,正气势汹汹地朝着自己压迫而来。
“你挡着我光线了。”江离人不怕死地说道。
温东言来到她身旁,不言不语。
江离人不去看他,手上的动作也未曾停歇。哪怕是黑灯瞎火,这种事情对她来说也是游刃有余,毫厘不爽。
感觉到自己的青丝被拨动,江离人顿了顿。一只温热的手掌,若即若离地触碰着自己的颈项。
如是清风拂面来,离离细雨将落未落。檐牙下的人是盼它来,又怕它来。
喜它安之若素听之任之,又恐它多愁善感困之扰之。
温东言不知道是从哪儿变出来一根飘带,将她披散的长发束作一绺,置于后背。
江离人心头上像是踩了一头小鹿,小蹄子踏得铮铮作响。正打算开口道谢的时候,温东言说话了。
“该讲究的终归是要讲究一些,我不想吃东西的时候,看见汤面上飘着某些杂质。”他盯着那束墨发上的小蝴蝶结,觉得自己倒也算不得太粗糙。
江离人心头上的小鹿“砰”一声,撞晕过去了,内心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
“是,王爷所言极是。”她面无表情。
温东言站在她的身后,突然贴上她的背。
心海上浪潮翻腾,沉积已久的某种情愫,隐隐要决堤。
“袖子掉了。”他说。
温东言一边伸手帮她挽袖,一边在她耳边温声软语。
“从前,有个女人也是这般为我洗手作羹汤,她也是这般粗心大意。”
温东言的声音有些缥缈,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