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云涯儿将其中思路理清,廖化便又问其可知道为何张曼成的部众如此骁勇善战,受伤之后反而越战越勇。云涯儿自当以为是张曼成军纪严明、训练有素,并将此猜测说与廖化听,不甚确定。
而廖化只是冷笑一声,继续说道:“张曼成虽于黄巾军中算是数一数二的将才,但黄巾军终归是临时组建,训练时日与久在行伍的官怎能相提并论。你可见过官军如此?”云涯儿自然从未见过,只得摇摇头,等待廖化解释,“其实来此之前,我便听闻张曼成军中有一种药物,服用之后可以强身健体、战无不胜。我当时只当是补身之物,并未在意。然……”
说到一半,廖化突然双拳紧握,颤抖起来,“攻下宛城之前,我曾前往查看过伤兵状态。可伤兵营中,除了身负重伤、无法动弹之人,再无其他伤兵。但凡手脚健全、意识清醒之人,皆说自己已无大碍,哪怕创口仍血肉模糊。后来,由于仓促离开,仍未上心,只以为这些兵勇精神可贵,是可造之材……”话未说完,廖化又长叹一声,责怪自己粗心大意,便沉默不语,神态极为悲伤。
不过,此番言论,终是将云涯儿几忘之事又再次唤醒。其实他也曾在入黄巾之前见过两次,一次便是楚阙一夜之间突然醒来,像是痊愈一般;另一次也是杜远明被击倒,却仍能再战,并差点令自己和楚阙双双殒命。而二者皆有一共同之处,便是极为好战,楚阙亦因此三番五次落下祸根。
而后又忆起楚阙昏迷时,怪医之言,便料定楚阙曾服之药便是廖化口中所说之物。若是此药真是强身健体之物也就罢了,而那怪医早已挑明,只是病患自以为痊愈罢了,实则仍是伤痛在身,并日益严重,否则也不需要自己前去拿回《太平要术》了。因而,云涯儿大致也就猜出廖化悲伤之由,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两人虽是心知肚明,一旁听了半天的周仓却是一头雾水,并说其在黄巾营中也打探已久,却从未听过此物,自己亦不能无视伤痛,忙问起缘由。
见其疑惑,廖化终于又叹一声,继续说明,“此药能让人暂时忘却伤痛、斗志满满,但却使其杀心加重,更有甚者,会产生幻觉,难以控制。且只有张曼成与其亲信知道此药,平时为了避免兵士因此争斗厮杀,亦只在战前偷偷加入饭食之中,极为隐蔽。至于你……”廖化随即将手搭于周仓肩上,“我等并非张曼成部下,饭食亦是另开炉灶,才得以幸免。”
解了周仓之惑,三人又一同陷入沉默。难怪廖化回来之后变得如此丧气,原来此药不但无用,还有如此之害。云涯儿不禁想起自己亦经常产生幻觉,莫不也是误吃此药所致?只是这些幻觉未免太真实了些,还让自己知晓了些不曾听过之事。便又猜测是那老头装神弄鬼,令自己陷入幻觉后,进行暗示一番,才利用自己,帮其取回《太平要术》。
想着想着,突然大吃一惊,以为自己怕是发现了什么天大阴谋,不由得神色慌张现于脸上。周仓问起,又觉时机未到,随意敷衍过去。
只是无论如何,二人前往此处终归还是为了将廖化救出。即便廖化已失了当初那份斗志,亦不能让其留在此处,张曼成毕竟是狡诈之人,难保日后不再变卦。云涯儿自觉说理已不可能再说过廖化,便改说,以裴元绍等人为救其出,如何犯险云云。
因体恤部下,不忍见之因已而亡,廖化开始有些动摇,要云涯儿代为转告,说自己尚且安好,无需记挂。云涯儿知已抓住重点,立即露出悲相,“若我之言能说服众人,又何故与周仓一同潜入此处?你若不亲自告知,裴兄等人又怎会安心?”说得抑扬顿挫,只差再挤些眼泪来,同时还拉周仓一同证实,以确保廖化相信。
其实于廖化而言,自然从未怀疑过云涯儿。只是本已做好决定,为顾全大局,而与张曼成联手。如今得知张曼成有意加害自己部下,怎能再安心在此静养。于是,正色道:“你且先莫要煽情了,若此事为真,我自当亲往,遣其散去。只是我外出还需告知与那张曼成,以免其以我失言,而恼羞成怒。你等先去,剩下之事,我自有办法。”
正巧此时有人敲门询问是否有贼徒潜入,廖化便去门后应付,而又向云涯儿摆手,催其速去。云涯儿自然不从,本想躲藏,却找不见能藏身之处,这才和周仓一同又翻出墙外。
刚一落地,便望见一群黄巾兵士进到屋内,这才自觉想必是方才动静太大惊动了看守。至此,云涯儿仍不灰心,还想隔墙相望,继续查探情况。哪知几名黄巾提刀冲出,指其大喊:“贼徒休走!”无奈不得不在周仓掩护之中,仓惶逃远。
等黄巾兵士放弃了追赶,确认了安全,二人已经跑出极远。云涯儿又想返回,被周仓阻拦,“廖兄莫太纠结此事,既然廖方将有此决定,必定是思考再三。人各有志,岂只顾生死?还是莫强求了。我等身为其部下,自当为其分忧,而非替其做主。”而后又查看了四周,再确认一番,继续说:“我还有些事情要办,只能在此暂时分别了,你回去之时,还请小心。”
此刻就连周仓都不愿再帮自己,云涯儿便也没了底气,只得乖乖与周仓道别,目送其走。虽不知周仓为何如此匆忙,多半也能猜到,恐怕只是嫌自己拖累,才将自己送走,再返回去。又何必自讨没趣,给其徒增麻烦。周仓毕竟是忠义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