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数点残星,一点寒鸦,两个人。
“袖儿,你猎刄大哥回来了,你也为人妻,在他面前可别再像以前那般调皮。”倪大爷抚着须,语重心长地嘱托她。
她有些不耐烦,诸如此类醍醐,她已经被灌了不下百遍。
“嗯嗯嗯!知道啦!”她挥袖。
倪大爷瘪瘪嘴:“嘁,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她义正言辞地挑眉;“吃亏是福!”
“……”
翌日,他们带着一支年轻体壮的军队从瀚流湾出发,前往漠北之地,那个囚禁众多灵族子弟的地方。
他们在一座山脚下驻扎,每日督兵操练吼声震天,日子像在光芒中绽放的花朵,希望,奋斗,便是一切。
几天后,一声凄厉的嚎叫刺破了原本和睦的清晨。
当她看见已经凝固的血液,像一朵凄美妖艳的曼陀罗绽放在小小的居室内,那蓦然睁大的眼眸和用尽全力伸出的手指苍白而无力……她的眼里淌着幽幽的夜和痛苦的泪。
“爷爷!”
她的心骤然一缩,像有人剖开她的胸膛将她的心脏扯出来。极度的哀恸中,她看见一片空白的世界……
过去数年,她总是在与爷爷的针锋相对和唇枪舌剑中度过了漫长的一日又一日。
她趁他睡着时将他的胡须染上墨,待他醒来,一低头,是满脖子的墨水,她躲在墙角里咯咯咯地笑。
她烧了他的酒囊,他的酒瘾一上来,慌慌张张找不到酒囊四处乱窜,像个手足无措的小孩子。后来,他因为醉酒,害她险些被猛兽吃掉,自此之后他便再也没碰过酒。
她背口诀的时候总是三心二意,他便搬了小板凳,坐她跟前为她细细地指点江山。
她在夜里因为别人嘲笑她无爹无娘嚎啕大哭时,他安静地点了一根蜡烛,坐在她床边将她抱在怀里,那宽大温暖的手掌轻轻拍打着她的背,一下一下,有节奏有韵律,直到她阖眼睡着,直到天边泛白。
她曾看到,他独自一人跪在祠堂里,失魂落魄地对着奶奶的灵位垂泪。
她曾看到,他面对父亲空荡荡的房间,徘徊了一回又一回,最后深叹,转身离去,孤寂潦倒。
她记得,自己年幼时,他每喂下她一口粥,唇边便泛滥起浓浓的笑意,像瀚流滔滔不绝的江水。
她还记得……
“袖儿,你冷静一下。”南荣奕从背后环住她。
他的眼里,也盛满了浓浓的悲伤,哀恸。
她早已泣不成声,大脑如开天辟地一片混沌,四周七七八八五颜六色她看不大清,耳朵边嗡嗡作响像有千万只蜜蜂在鸣叫,片刻后,她忽觉眼前一暗……
世界,为何如此苍白?
为何又这般黑暗?
这是哪里……
稀零的蝉鸣在树梢流淌,树影下他青黑色的影子,有些诡异,有些凄凉。
南荣奕替她细细擦拭去额角渗出的汗水,倾身在她额上吻了吻,然后起身,挑帘出去。
“她怎么样?”一出门,傅钰紧张地问。
他摇头。
目光转向枯树下那抹魁梧的身影,他眉头一蹙。
“猎刄前辈,我想您应该给我们一个解释。”
猎刄原本抱臂的手垂下,他的目光尖锐而带着丝丝邪气:“为何?”
“你回来不久,倪长老就出了这样的事。”他目光凌厉,好似苍山的孤鹰。
猎刄怒不可遏:“你为何怀疑我?难道身为巫族人的傅钰公子不应该更值得怀疑吗?”
傅钰听了眉毛一皱,叉腰道:“我都成巫族的叛徒了还做这事?”
“谁知道你是不是里应外合!”猎刄怒气冲天地大吼。
这一吼,众人纷纷转过头。
南荣奕冷冷地看着眼前的男子,表情凝重,他知道,这定不是个寻常对手。
傅钰亦沉默冷眼,片刻后笑道:“猎刄长老口齿伶俐,钰甘拜下风。”
说着,施施然一拘礼。
猎刄冷哼一声,朝前走去。
“你做什么?”南荣奕拦住他的去路。
“袖儿晕倒,我有权关心她。”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峻的脸庞像结了厚厚的冰。
——“你没资格!”
——“奕!揍他!”
两声同起,霍然拳落,赫然腿飞,火花四溅。
他揩去嘴边的血丝,往后踉跄几步,站稳后,那双猎人一般深邃的眼像掀起了一场剧烈的风暴,风暴侵袭了海平面,一场吞天的大浪接踵而至——
他攥紧拳头,内力自下而上狂涌而出,浑身的经脉如同镀了金,发出金灿灿的光。他的发丝乱扬,瞳孔变得乌黑,像深不见底的黑夜。
人们的眼里,是惊异,是震惊,是不可思议。
折半的灵力,在他这里,似乎毫无影响。
南荣奕蹙紧了眉头,那道金光照得他睁不开眼,视野一片全是金色,正当他以为大脑要陷入混沌之时——
指尖开始痛,前一刻像针扎,后一刻像烈火灼烧,手指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四肢百骸也像有火在焚烧,疼痛至痉挛,他痛苦地皱紧了眉——
金光与火光,吞噬了大半边天空。
残光在天边褪尽,当所有的尘埃散去之后,他们在原地喘着粗气。
原本躲避这股强烈的光芒的人们从树枝丛林里钻出来后,看见的,是豺狼与虎豹,是两个地狱魔鬼,针锋对峙,星火燎原。
猎刄眼中的风暴已经平息,但是取而代之的是怀疑、担忧、恐惧。
“你为何会噬火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