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花子尧沐浴后靠在窗边的美人榻上吹风,手里犹然握着一纸书卷,却是半日未曾翻动一页。
李玳早已离开,几个丫鬟婆子也被他赶去休息了,只有猴儿还在眼前伺候着。
灯下看美人本就销-魂,花子尧又生得好,侯明远虽然已经看这张脸看了近两个月,但仍然时时会有一眼瞧过去便骨子轻了二两的感觉,这刻见花子尧犹在发呆,以为他还在想着白日里的事情,于是忍不住宽慰道:“公子,你莫忧心了。夏亥那小子不顶事儿的,咱家二爷什么时候将他看在眼里过?今日里就算是把他砸破了头,夏亥也只能生受着。”
花子尧转过头,眼神有些飘忽,随口应了一句:“哦?是么?”
猴儿点头:“那是自然!上次二爷把夏亥开了瓢儿,连太子殿下都发了话,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所以,没事儿的。”
说到这里,猴儿有些兴奋起来,口沫横飞:“夏亥那纨绔子也不瞧瞧咱家二爷是什么人物,就敢这么直挺挺地撞上来......看他周围围的那群糟狗烂猪,什么玩意儿嘛,倒是咱家二爷,交好的都是睿王府小王爷还有莫将军府的公子他们,那可都是些人人称道的人物啊......”言下之意,颇有种我家二爷根本不跟纨绔沾边儿的意思。
花子尧终于回过神来,啼笑皆非,只道:“原来二哥跟莫将军府的公子他们也是好友?”
猴儿连连点头,精神头上来了,也就愈加兴奋,嘿然道:“公子,你别瞧二爷在外的名声不怎么滴,其实他跟大爷一样,都是些菩萨心肠的人。”
花子尧终于感觉意外了:“这怎么说?”
侯明远搔了搔脑袋,说道:“不知道公子注意到没,我不是李府的家养奴才,我是后来才跟了二爷的。”
花子尧点了点头,卖身到李府的仆从或者家养奴才都是姓李的,但是侯明远却是保留了原本姓氏,显是异数。只是花子尧向来没有打听别人隐私的喜好,所以也不曾开口问过。
“三年前北方闹瘟疫,我家里人都死了个精光,就剩了我一个,而且,也染上了......”猴儿耷拉着脑袋,显然再想起这些事情仍然让他心里很难过:“我本来想着,啊,我也快要死了......结果就在我自暴自弃准备等死的时候,二爷来了,然后救了我一条命。”
“二爷带了许多的药材和粮食,跟大爷一起治病救人,救了的人何止千百?我吃了二爷给的馒头,然后就把自己卖了......”
“不过我说,我不想改姓,我家里就剩我一根苗儿了,我得给我爹续个香火。二爷也没恼,大概看我也还算机灵,就把我留下了,后来我就成了他的贴身小厮......”
侯明远抹了把眼睛,亮晶晶的:“那次大瘟疫让很多人都无家可归.....我跟着二爷回京的时候,才发现京城外面围了几千人,都是些拖家带口逃难来的......京城十二道大门却都闭紧了,不让难民进门,也不管他们......二爷当时就火了。”
“后来二爷跟大爷一道去求了普济寺的主持释空大和尚,在普济寺的后山搭了草棚,又调过去许多被褥粮食什么的,这才把那些难民给安顿下来,不至于闹出什么事端来......”
花子尧听到这里忍不住疑惑道:“可我怎么听说是一个姓贾的大商人资助给了难民那批粮食被褥?”
猴儿哂道:“‘贾’即为‘假’。二爷说了,要那些个虚名有甚用处?徒增牵累罢了,所以就对外寻了个假名姓用了......要知道,若不是大爷亲自前去,有谁有那偌大脸面能使得释空大和尚让出整个后山收容难民?若不是二爷,又有谁有那等财力那等善心调拨几千人的食宿用度?”
“直到现在,那些个草棚还好好地搭在那里,专门收容那些无家可归的乞儿难民什么的,因为是建在普济寺后山上的,我们都称那儿为‘普济堂’......早年遭瘟疫的难民大部分都回乡了,还有些没走的,二爷就给他们找了些活计干......前些时日皇帝陛下赐婚给将军府莫望公子,莫家就开始修园子准备迎娶公主,二爷还为此事专门找了莫家,让了一部分活计给那些难民们干,图个生计......”
花子尧一怔,突然想起当日在赵家村,李玳说的那句话——你可知耳听为虚眼见亦不一定为实,唯有以心去感知方是明证.......一时心头杂乱如麻。
怔然许久,花子尧方才醒神过来,抬眼瞧到猴儿正贼头贼脑地瞄着自己,心中不由得好笑,想了想又道:“二哥明日可还过来别院?”
猴儿窃笑一会儿,正经道:“我明日一早就去找二爷,就说公子有事寻他。”
花子尧面上一红,却摇头道:“不是这个道理。二哥虽不曾说过,我却也知他诸事繁忙,要不然,要不然......”依他的性子,大约每天都会蹲守在这院子里缠着自己了......
花子尧到底说不出那后半句话,只道:“我却也没甚么事情寻他,只是身子大好了,还是想出去院子外面走走。如此,便不要麻烦二哥了,明日还是你陪我出外走走吧。”
猴儿一听,立即嬉笑道:“这个自然。二爷一早便吩咐过了,万事不要拂了公子的意思,只是这别院外人多眼杂的,公子生得太好,为免生事端,二爷说公子若要出门,还是戴了纱帽的好。”
花子尧没有多言,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第二日出门的时候,花子尧依言戴上了纱帽,侯明远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