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可怜见,白日里阴霾的心境竟然因了这么一句话变得松快起来,向景行自己也感觉有些啼笑皆非。扫了巴巴地瞅着自己的那对男女一眼,向景行将小孩儿又往怀里抱了抱,丝毫没有将他放下马的打算,只自顾自道:“方才不害怕么?”虽依旧是冷冷的语调,却不难听出其中掺杂的一丝温柔。
小孩儿摇了摇头,有散乱的额发拂过脸颊,软软的一如其人,依旧小小声道:“不怕。”攥住向景行衣角的手却一时抓得更紧。
向景行失笑,却也不点破,只逗他道:“方才那般危险,怎么也敢一个人跑出来?”
小孩儿认真道:“他们欺负我姐姐.......和......姐夫......我得保护她!”
向景行还待要继续逗他,却听那小娘子突然急急道:“宁儿!”显是怕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小孩儿犹豫了一下,在向景行怀里爬了爬,认认真真道:“今天谢谢你!还有......你真的很厉害!”说完就要往马下爬。
向景行唇角一勾,也不说话,只抓住小孩儿乱扭的小细腰,往胳膊底下一夹,一个利落的翻身便下了马,随后才将小孩儿放到地上。
那小娘子此刻也顾不得害羞,急急扑上前来便拉住了小孩儿的手上看下看,待瞧到弟弟脖颈间的掐痕时,刚刚止住的泪水又落珠般地涌了出来。
“宁儿,这么晚你跑出来干什么?若你有个什么好歹可让我如何是好?呜呜......”
小孩儿声音压得极低,细声道:“姐姐,我知道你们不想让别人知道.....所以我才偷偷溜了出来,缀在你们身后......我就是想送送你,以后......怕是要见面都难了.......”
小娘子一听更是哭得不能自已,双手捂住面颊,泪水将手中的帕子染得尽湿,犹有泪珠自指缝间淌了出来。
这边姐弟俩在话别,那边吴榛名一脸尴尬之色,面对向景行颇有些手粗无措的味道。
见吴榛名还要开口道谢,向景行不耐地挥了挥手,又突然祭起马鞭在那几个酒醒了大半的莽汉身上挨个抽了几鞭子,只疼得几人哭爹叫娘,满地打滚。
“趁爷我还没改变主意之前,快滚!”
向景行声音极冷,一字一顿。那几个莽汉听了,连大气也不敢出地屁滚尿流地滚走了。
吴榛名暗吁一口气,心道:好了好了,看来这人也是个明白人物,这样打发了这群歹人也好,否则闹到衙门去自己可是要小命不保!
向景行收回长鞭,无意间回头,就见那小孩儿一行安慰着哭泣的姐姐,一双眼睛却是晶晶亮地瞧着自己,天光虽暗,却也能感觉到那小孩儿毫无保留的仰慕之意。
“侠士,所谓大恩不言谢,改日若有缘再聚,小可必愿为侠士效犬马之劳!”
听到吴榛名的话,向景行方才收回目光,瞧着面前这人若有所思:此人倒也有些意思......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小孩儿,向景行心中计较一番,便回身解了马上的包袱扔了过去:“这里有些碎银和衣裳,你且收着......我若是你,在天亮开城门之前,会一同改了男装找处地方暂歇一晚,明日一早再雇了马车出城。那些普通物件也就罢了,若是些少见的饰物,短时间内不要出手。”
吴榛名也是个聪明人,闻弦歌而知雅意,心中颇为感激。他向来窘迫,生计尚且艰难,自然没有什么积蓄。小娘子虽有些体己,到底有限,首饰头面挂件倒是不少,却是短时间内不敢出手典当。如今有了这些银子,总能多支撑一段时日。明日换了衣裳再雇了马车,就不怕小娘子小脚一双走不动路途被人半途再捉了回去。
一时想通了这些,吴榛名几乎不知该如何言谢才好。
向景行上下打量他片刻,却突然冷道:“都道‘痴心女子负心汉’,这世间痴情女子极多,专一的男子却少。我今日出手相帮,却不想帮出一对冤家来。你好自为之。”
又道:“你既然成了这位小娘子的丈夫,自该维护于她,若非如此,又何敢称大丈夫?”
向景行这番话,却是晓得有些私奔的男女往往结局不甚美满。有些男子将与自己私奔的女子作一场艳遇,转头就将一心系于己身的女子抛弃或卖掉,或者在艰难的生计中互相厌弃,后悔当初的天真。
当然,若非瞧在那小娘子是小孩儿的姐姐的份儿上,向景行也没这份好心要敲打这年青男子的意思。
吴榛名被向景行一番话说得狼狈万分,他晓得自己早被面前这人看了个透彻,自然诺诺应是不迭。
不过却也算阴差阳错,吴榛名当初接近那小娘子并刻意引诱她,本就存了不可告人的目的,如今日久倒也生了真情,今夜带她私奔本就打算以后好好待她,如今被向景行这番话一说更是打定了主意,想起方才那般险境,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几乎令小娘子与自己一同受辱,心中屈辱难言,一时又被激起万丈豪情,只愿日后发奋,出人头地。后来果然应了此誓,夫妻二人琴瑟和鸣,成为一段世间佳话,此为后话,暂时按下不提。
却说吴榛名二人再三再四地对向景行道了谢,这才寻了被扔在远处的小包裹与小孩儿挥泪告别。眼见着二人的身影再度消失在夜色里,小孩儿站在当下,无声无息地泪水流了满脸。
向景行瞧着小孩儿秀气的小脸,这才发觉他与那小娘子居然长得颇为相像。只是眉目间少了女人的那股子妩媚艳色,倒多了些灵气,一双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