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具备优势的战场也是战场,伤逝皆难免。而对于李锦时他们这群混江湖的手艺人,与常规军人最大的区别是有伤没有逝。他们总是能在最紧要的关头做出恰当的闪避。枪都换了几拨没人操心,子弹打出了多少也没人操心。脸上已经被溅起的土和战友受伤的血涂抹的没了肤色。对,战友,他们这会儿也可以用这个词了,一个圣神的词语。
子弹出枪膛已经能看到火光闪烁,这是天已傍晚,从中午被派到这儿送死,人没死几个,却硬是坚持到傍晚。韩棒槌想的是原来这边防御的力量起决定作用,而前线指挥的都暗骂韩棒槌把怎么好的队伍留在自己身边。你就那么怕死吗?贼孙子!
“咦…不对呀,怎么小日本都跑开了?”
“咱们有增援!包饺子了!哈哈哈哈”
“冲…冲啊……”谁特么乱叫?要冲你冲去!好不容易捱到这会儿,再冲出去找死?有毛病!你喊了你倒是冲呀?
没人冲,壕沟里的人都扒壕沟上眯着眼看。枪是不能放了,人都混一块了,远处打过去的子弹指不定灭了谁呢。
“锦时!你干嘛?”伸手没拽住李锦时,豪哥喊叫着也跟着李锦时冲出去了。得。一群人稀稀拉拉的也出去了。一个出去就有人跟,再有跟出去的,其他剩下的也觉得不出去别扭。就这样都出去了。
“我没事,你们就别出来了。”
都这样了,还说废话!这时候才真正体现了这群人的能耐。不知道包饺子的那边来多少人,就这二三百进去……整个一狼入羊群。都只需一个照面,不管对方小日本是刺过来砍过来还是扑过来,一照面保管躺下。
“爽快!兄弟们,爽快呀!”
“这…这……这群人那部分的?太猛了!”这句是跟在后面跑出去准备战斗却只能看着发呆的军士。得,看着别让偷袭开枪吧。
客串的终归是客串的,整个防御重新安排后又没他们什么事儿了。又回到了主坑洞周围或晃荡,或休息,或者聚一起使劲儿的回味刚才的爽快。
男人对于能挑起血性的行为几乎没有抗拒的能力,更何况是战场杀敌。被江湖磨平的棱角露出了头,被经历掩盖的激情藏不住尾,多年来相处没有放下的戒备此时被远远的扔开,言语和行为都散发着真诚。这在这群江湖人中是第一次。如果说上次递令牌是因为欠条命,而这次勾肩搭背是真正当做兄弟,不再是定不推却而是绝不推却。
上午还凑一块骂韩棒槌不赶紧撤,而此时听到马上回城的命令却是一脸的不屑。而那个配合他们换枪、拉栓的尉官在汇报完战况后,过来对着他们深深鞠躬。彼此根本连姓名都不曾问过,却挨个抱一下,眼圈红红的。
回到临邑城当晚集体泡了澡,说是去晦气,是营长统一安排的。到底叫营长、旅长、卫士长还是队长李锦时也搞不清楚了,他自己所在的队伍的具体建制根本明白不了。像块破抹布,随意丢,丢那儿算那,好在陪着韩棒槌一块,否则都死绝了也没人知道,李锦时都怀疑军部是不是有这个序列。
随后的几天李锦时他们纯粹做了搬运工,赶路的搬运工。陪着韩棒槌不停的在各个阵地分发大洋,每到一处都向军部发个电报,然后说一通几乎一样的废话画个饼。估计说到后来连韩棒槌都相信是真的了。
开车都开的恶心了,也是,再爽的事不让停歇的重复谁也腻歪。可车只给李锦时开,大言不惭的说这是长官命令。那个长官操这心?谁来过不需要记得,大洋来了就行,最起码可以暂时激励人心,省得都逃了。
终于又回济南了。出征时的秀场回城时却不敢做,就那样灰溜溜的悄悄的回来了。甚至严格要求所有随从不得外出,不得外传回城之事。让这群自以为杀敌无数,功高可封赏的江湖纯爷们儿很是不爽利。
韩棒槌做了一圈的秀却丢了一圈的阵地。这纯粹就是个灾星,估计日本人都盼着他:把难啃的据点都转转吧,我们的兵死了不少了。他去了商河,刚离开,商河丢了;他去了高唐,高唐丢了,他去了夏津,夏津也丢了。就是最早去的临邑,昨晚也丢了。而他们这又要陪着韩棒槌去济阳。难不成济阳也要丢吗?
济阳这时候不该叫城了,破破烂烂的到处残垣断壁。沿街道行进,每两步就有随便扔着的尸体,人的,牲口的都有。入眼看不到一家全活儿的围墙,看不到一处整齐的屋顶。街上过往的人所做的事一律与战争有关,不管是蹒跚老妪还是学步儿童。他们忘记了伤痛,也顾不得悲鸣,心中只留保护家园的信念。
济阳,从北平战事开始就没有侥幸过,飞机的轰炸像每日的餐饭,一日三餐,从不断绝。
韩棒槌这次算停留久的,城墙上绕了一圈,城门内也转了一圈,不光是激励了兵将,也还感谢了民众。可能是韩棒槌太知道济阳的重要性了,也太知道日本人的卑劣性了。本以为他会留宿济阳,毕竟天已经很晚了,但他却以国事蜩塘不敢懈怠匆匆出城。
这次他也真没好意思回济南,却也再没有去那个阵地,就带着警卫营在城北一个村子里歇息了。哦,这里才是济阳阻击战的指挥部。原来都怕日本人的飞机轰炸济阳。
车子已经进不去村子了,李锦时这几天来回转的已经把地形存脑子里了,作为盗门传人对线路的铭记已经成为常规。他把车子放在极不被人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