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大雨磅礴,让整个邯郸城好像被扔进了一个墨水缸里,能见度迅速拉低,街上的行人披着蓑衣匆匆走过,不时嘴里抱怨着这可恶的天气。
城东,相国府。
奉阳君赵威沉默地坐在自己儿子的榻前,床上的印花色被褥,还保持着赵彪身前凌乱的模样。
雨打在窗上,淅淅沥沥。
他站起身,拿起一个杯子重重摔在地上,之前得到廉义的答复之后,他第一时间就面见赵肃侯要求立刻发兵,打着为子报仇的名义进攻燕国。
可自己那个懦弱的哥哥,却一反常态说兹事体大容他再考虑考虑,这一拖又是十几天,若在平日,他完全可以暗地操控大臣集体上奏,逼他答应出兵的请求,可是现在,他不得不有所顾虑。
因为赵肃侯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了新近登基的秦惠文公,这在一定程度上,让自己不得不从长计议。
雷声轰鸣,一道闪电霹雳一般,在耳畔炸响,让他的心情愈发烦躁。
正在这时,管家匆匆走了进来,对他躬身禀告,说廉大夫有事求见。
廉义,他冒雨来做什么?奉阳君微微皱眉,心中满是狐疑。
廉义从原则上来说,不是自己的人,只是此人在赵国为人廉洁清正,朝堂和百姓间都极有声誉,但是向来对自己并没有巴结迎合之心,更从来没有主动来拜访过自己。
上次自己刻意让廉义出使燕国,其实就是为了羞辱他,因为燕国肯定不会答应他的请求,算是给他穿一次小鞋。
看见奉阳君皱起眉头,管家立刻讨好的说道,“我把他打发回去。”
刚走到门口,身后传来奉阳君的声音,“让他到大厅见我。”
……
故意晾了半个时辰,来到会客厅,奉阳君看见廉义站在厅中守候,一见他来,立刻恭恭敬敬的拱手一礼道:
“下官见过相爷!”
他身子几乎躬成90度,令奉阳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里冷笑一声,莫非是上次的小鞋让这个油盐不进的所谓正人君子终于开窍了?
奉阳君坐在主位上,却没有让廉义就坐,而是语气冷漠的问,“廉大夫深夜来访,不知有何要事?”
廉义拱手陪笑说道,“不是下官有事要来见相爷,而是受人之托,他就在相府门外,有事求见相爷。”
“何人?”
“燕太子门客苏秦。”
奉阳君猛的从坐位上站起身来,瞪着廉义的眼睛,不可思议的问道,“你再说一遍,是谁?”
“回禀相爷,是苏秦想见相爷,”廉义吐字清晰的回答道。
“杀我彪儿他也有份,今天居然主动送上门来了,哈哈哈!”奉阳君仰首狠厉笑了起来,眼神如狼的盯着廉义,“你去把他叫进来,快!”
廉义刚应声而去,却被奉阳君拦住,他吩咐管家,“你去,带一队军士把门口那人,给我绑进来!”
痛失爱子,难得看见相爷如此高兴,管家一路小跑着冲出门去。
……
不一会儿,一队铁甲军士,将一个五花大绑的年轻人押到大堂。
秦阳君冷笑着上前,看着苏秦这张化成灰也认得的脸,磨着牙开口,“苏秦,真没想到,你居然会自投罗网。”
虽然捆成了一只粽子,苏秦表情依然淡定,“相爷,在下这次前来,想跟相爷说,苏秦愿意作证指认燕太子,就是杀害相爷爱子的凶手。”
奉阳君摆摆手,让管家领着军士,都退到大厅门廊之外。
他眯起三角眼盯着苏秦,好像他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似的。
转身,他坐回座位之上,沉默一会儿,饶有兴致的问苏秦,“你当本相是小孩子吗?你是燕太子姬立的心腹,怎么会突然跑到我这儿来?冒着杀头的风险,去指认你的主子?”
苏秦上前一步,脸上露出了愤愤不平之色,“相爷,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那个燕太子为了自保,居然在燕文侯面前,说苏秦才是杀害令郎的真正凶手,要把苏秦交出去!”
他咬着牙,“既然太子不仁,就不要怪苏秦不义,所以在下愿意在天下人的面前指认太子才是杀害令郎的真正凶手,以泻苏秦心头之恨。”
……
奉阳君静静听着,脸色几经变换,这苏秦说话确有几分道理,他看向立在一旁一直不吭声的廉义,开口问道,“廉大夫,你怎么看?”
廉义上前拱手道,“下官在面见燕文侯时,文侯当着下官的面,将相爷的亲笔书信交给燕太子看,那时那太子的表情就在不时偷偷打量苏秦,显然是想把苏秦推出去做替罪羊。”
“相爷,苏秦除了指认燕太子是杀害令郎的凶手外,还愿意为相爷游说齐国,两国联手一齐进攻燕国,由不得燕文侯不得不割地交人。”
苏秦迫不及待的说道。
奉阳君笑了起来,“苏秦,你若有这等本事,为何不留在齐国?反倒跑去跟在燕太子身后当个小跟班?”
他笑得很阴沉。
苏秦脸色微微涨红,一副被羞辱的样子,趾高气昂的开口道,“我乃是鬼谷先生高徒,稷下学宫论战的魁首,还是齐宣王钦定的上大夫,齐国军师孙膑是我的师兄,而相国田忌是师兄的至交好友,在下的师姐钟无盐更是齐王的正妃,凭这层关系,苏秦在齐国自然可以青云直上!”
说到这里,他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实不相瞒,在下之所以和燕太子亲近,乃是受了齐宣王暗中使命,因为燕国一向是齐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