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魏惠王大发慈悲,允许他们母子在宫中相见,但是熊妃为了确保儿子的安全,还是决定自己亲自前往魏申居住的驿馆,日期定在翌日上午。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熊妃带着满满十大车的东西,包括吃的用的,又亲自捡了两个乖巧伶俐的宫女,准备一并送到儿子的驿馆留用。
今日天公作美,难得艳阳当空。
红色的旌旗在空中飞扬,马车浩浩荡荡,穿街走巷,一旁的百姓轻声细语,眼尖的人都认出这是国母的车仗,联想到上次大公子的回城,不少人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熊妃端坐在马车上隔着镂花的车帘吩咐一旁跟车的护卫,如有乱嚼舌头者,立刻拖到一旁掌嘴示众。
于是这一路下来,不少嘴快的闲汉,都被打得鼻青脸肿鬼哭狼嚎。
……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车队穿过树林来到了目的地,熊飞掀开车帘,远远就看见门口台阶下站着三个人,当中一人青袍落拓,神情沉静,那苍白的面孔正是自己20年未见的儿子。
她捂着车帘的手猛地颤抖着,眼泪夺眶而出,失声叫道,“申儿!申儿!”
车还没有停稳,她就踉跄的走了下去,冲到儿子身边,魏申跪了下来,伸手抱住了母亲的腰,母子交颈痛哭。
白日当空,暖阳透过枝干照在他们身上,交织成一曲的人间悲欢。
苏秦在一旁静静看着,眼角也泛了红,他眼前没有看见所谓的王妃和公子,只是一对简简单单的母子。
……
熊妃待到日暮黄昏,才恋恋不舍离驿馆,红着眼圈上了马车之后,她并没有选择回宫,而是直接摆驾去大梁城南的相国惠施的府阺。
这时惠施一家正在吃饭,一听说王妃驾到,家眷立刻躲到后堂,惠施连忙整理了衣冠,亲自到门口迎接。
惠施年方六旬,人有些干瘦,脸却是方方正正,一个宽大的脑门在夕阳的反射中闪着智慧的光芒。
熊妃下车一看见他,扑哧笑了起来,好像他脸上开一朵花似的,小老头这才发现嘴角居然还粘了一粒饭,他苦笑的告罪,将王妃请入大堂。
熊妃给他递了一个眼色,惠施会意立刻斥退了左右,又将王妃引入一间密室,两人在案几边坐了下来。
“不知王妃驾临,有何要事?”惠施毕恭毕敬的问道,自己的老婆和对方是同龄人,但如果站在一起,就发现王妃比自己的老妻足足年轻20岁。
熊妃也在打量他,惠施本是宋人,来魏国作相国已有五年,这五年中兢兢业业,虽然没有显赫的功绩,但作风朴实,善于交际,深得魏王器重。
这一次更是挺身而出,为自己的儿子说话,让熊妃大有知音之感。
“相国,前几日朝会,本宫也知道你为魏申的事仗义执言,我心甚慰,在这里请受本宫一礼!”
熊妃缓缓说着,裣祍一礼。
惠施连忙起身,伸手想扶又不敢扶,只得回了一个长揖。
两人重新坐下之后,熊妃从自己的袖中取出一卷绢布,放在惠施面前的案几上,“这是苏秦让本宫转交给你的。”
“苏秦?那个鬼谷高徒,被齐王亲封为上大夫的那个年轻人?”
熊妃微微颔首。
惠施起身将屋角一盏连枝青铜灯吃力地搬了过来,这才将绢布在案件上展开,他速度很快,一目十行,然后慢慢卷了起来,对着灯火点燃,等最后一缕余烬消失在灯盏上之后,他开口对熊妃说道,“老臣今晚就去面见魏王。”
“有劳相国了。”熊妃道。
“不敢。”惠施连忙应道。
熊妃将袖子轻轻一摆,含笑询问,“听说相国有两个女儿,长女已到及笄之年,可否让本宫一见?”
惠施嘴角浮现一抹苦笑,禀告王妃,“我的这个女儿都跟老夫长得很像,实在不敢叫她出来献丑。”
他当然知道熊妃的意思,这是君王惯用的笼络臣子的手段,不是将大臣之子入赘为驸马?就是娶大臣的女儿当成侧妃,由此结成利益共同体。
一入宫门深似海。
他宁可让自己的女儿嫁一个平民百姓,只求安然度日。
……
熊妃深深看他一眼,脸上的笑容更盛,“丑好啊,丑妇多是贤妻,我那小儿子的太子妃,虽然美艳如桃李,却是个蛇蝎心肠,相国,这并非本宫的一家之言,那齐宣王去年取的正妃,叫什么钟无盐的,就是天下出了名的丑女,但齐国上下,哪个不赞她贤惠的呢。”
……
这位熊妃年轻时,就是一个极为有主见的楚国公主,据说当初是她主动要嫁来魏国的,颇有巾帼不让须眉之感。
是越老越泼辣。
现在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惠施无奈,只好把自己的惠芸叫来。
不久之后,一个穿着水红长裙的妙龄女郎,跟着管家身后走了进来。
“小女子惠芸,见过王妃!”
她对着熊妃款款一礼道,她额头倒是和父亲一样,但眼睛鼻子和嘴,却明显更像她越国的母亲,有着江南女子沾着杏花烟雨的婉约风姿。
“相国,你这个女儿可真是丑得别致啊?”熊妃鼻子出气道,狠狠瞪了惠施一眼,这老家伙实在可恶,这娇滴滴的美人,故意说成丑八怪。
惠施一脸尬笑着没有说话。
“过来过来,让本宫仔细瞧瞧。”熊妃热情的招手,等惠芸走到跟前,首先抓起她的手看了看,又让她转了一个身,心中更是大喜,这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