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衍的一席话,如一块巨石投进了平静的湖水,大殿上的文武百官交头接耳分成了两派,一派是赞同,另一派虽然赞同,但是深表怀疑。
其中,大多数武将眼神都比较期待,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伤疤,只有亲身经历过战场的人,才知道和平的可贵,可是秦人真值得相信吗?
韩威侯端坐于正中高台之上,两道深邃的目光从众人身上静静扫过,最后在苏秦脸上停了下来。
看来这个年轻人遇到麻烦了,公孙衍的话显然让他措手不及。
此刻苏秦皱着眉,双手情不自禁的撑在案几之上,他做梦都没想到,公孙衍居然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自己谈的是合纵之策,他依葫芦画瓢也来一个合纵之策,这一下确实打他了一个措手不及,但是根据自己对秦惠文嬴驷这个人的了解,所谓的秦与六国合盟,绝对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之所以要结盟,是因为要对抗强敌,七国都成了盟友,那么他们对抗的是谁?难道是宋国鲁国,或者中山这样的小国吗?
嬴驷就是想把这一池水搅浑,让各国无所适从,首尾两端。
……
安静了片刻之后,韩威侯开口道,“燕国特使苏秦,秦国特使公孙衍,两位特使说的都是结盟大业,苏秦说的是六国结盟共抗秦国,而公孙衍说的是六国与秦结盟不分彼此,各位臣工,你们怎么看?但说无妨?”
现场的声音渐渐平息下来,大家都一起用目光看向百官之首,相国公仲侈,他的话住住有风向标的作用,不少墙头草随风倒的角色深勘此道。
韩威侯也静静看着他。
此人在韩国为相七载,除了私心有些重之外,在国政外交方面也颇有建树,算得上是一个能吏,这也是自己能容忍他的最大原因,自从申不害变法之后,韩国的相国换了一茬又一茬,大多碌碌无为不堪重用,公仲侈已属难得。
想到这里,他不禁又把目光投向了苏秦还有公孙衍,此二人若在政坛上历练几年,来日不可限量。
也在这一刻,他心里突然起了招揽之心,决定要和这两个年轻人好好建立起感情,为以后占个先机。
战国大世之争,首要是人才,遥想当年名不见经传的商鞅投奔魏国,而魏王却是待他如弃履,结果让这好大一条龙,为秦公兴风作浪遮风挡雨。
……
公仲侈很享受这种万人瞩目的感觉,这就是权力的魅力。
他从坐上缓缓站了起来,对韩侯施了一礼,目光在苏秦脸上不动声色的转了一圈,“君侯,老臣看两位特使的合纵之策,细细想来,还是认为秦国特使所提七国合一之策更胜一筹,苏秦的合六抗一,说白了将来还是战火连连,韩国实力最弱,又紧挨着秦国,一旦惹怒了秦国,就像人拿柿子一样挑软的捏,而公孙衍的七国联合,若执行到位,七国互为兄弟,互不侵犯,所以老夫自然赞许秦国特使所提的结盟之策。
他话音刚落,就听苏秦嗤笑了一声,一个人淡淡的摇着头。
俗话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即便公正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但在这大众广庭之下,他也是很好的克制了自己的怒火,温和的看向苏秦笑道,“看来老夫的话,苏大夫并不以为然啊?”
苏秦站起身,对韩威侯拱手致意之后,面孔看向公仲侈,“苏秦小时候听过这样一个故事,有一个羊圈,养着十几只羊,圈外守着一头狼,一到晚上,这头狼都围着羊圈打转,每当有羊落了单,他都会悄悄翻过篱笆,把羊拖在一旁吃掉,直到吃得剩下六只羊,这六只羊总算想到了对付狼的法,就是他们挤作一团,羊角一致对外,这样过了相当长的时间,狼再也没有吃到羊,可是有一天,狼披着羊皮,进入了羊圈,而那六只羊居然毫无分辨能力,以为羊是自己的同伴,羊和狼在一起,最后这六只羊一只一只被狼吃掉。”
苏秦放慢语气讲完,脸色随着语句逐渐凝重起来,他环顾众人,最后目光重新回到了相国公仲侈的脸上,“相国大人,这秦国建国数百年以来,从小到大,面积足足扩张了10倍有余,每一代秦君都流着先祖野心勃勃的血液,每一代秦君都在他在位的时期开疆扩土,贪得无厌,我们韩赵魏燕楚齐这山东六国若与秦国结盟,这和那六只被披着狼皮的狼吃掉的羊有何区别?”
最后一个字从苏秦口中说出后,大殿里一片寂静无声。
这个比喻浅显易懂,却发人深省,秦国不就是那一只披着羊皮的狼吗?
众人都把目光看公仲侈,这里有他的同党,当然也有他的政敌。
在众人的目光裹挟下,公仲侈的脸上倒是平静的很,心里却是一阵翻江倒海,善于辩论的人比如庄子,都精于用寓言的方式讲道理,苏秦这小子说的六只羊和一只狼的故事,确实很精辟。
公仲侈沉默了半响,微笑着看向还保持站立姿势的公孙衍,开口问道,“公孙大夫,苏秦把贵国比作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狼,你是怎么看的?”
苏秦哑然失笑,果然是只老狐狸,自己反驳不了,倒推了个干净。
看见这国字脸三角眼的老头,一片深情的望着自己,公孙衍站了起来,很没有形象的掏了掏耳朵,对着老狐狸笑了笑,“相国大人,苏大夫在问您话呢?长幼有序,先后有别,想必相国大人的回答必然妙语连珠,在下不能抢了相国大人的风头啊。”
他说着,不等公仲侈回应,自个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