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两个晚上,商鞅的相国府中,并没有任何动静,只是墙头偶尔有野猫鬼鬼祟祟的走过,这让曾经陈轸他们暗暗伤一口气,今晚是最后一个晚上。
府中搬迁时的物品都已打包完毕,明日一早就离开咸阳,对外放出的消息是,商鞅要回自己的商、淤两处封地养老,但实际计划却是潜出函谷关之后,最终目的是齐国都城临淄。
今天晚上的夜色以前两个晚上相比,又更显宁静了一分。
在花园的一棵桂花树下,商鞅特意摆了一桌酒席,邀请赵良和陈轸。
一弯新月高悬在天空,花园草木散发着春泥特有的芬芳,三人端坐在石凳石桌上,一时间都默然不语。
“赵先生,”商鞅端起酒笑了起来,“老夫这府里的门客走的没剩下几个,果然侯府如市坊,熙熙攘攘为利而来,没利则去,老夫敬你一杯。”
赵良笑了笑,“人之常情。”
他举杯和商鞅碰一碰,两人一饮而尽,等他们把杯子放下,陈轸在一旁开口说道,“师叔说的没错,明日你一走,我就去王城自荐,若是秦公问起来,小侄就把师叔这话一字不漏的转告给他,这秦惠文宫必然认为,我也是一个唯利是图之人。”
赵良哈哈一笑,“陈兄所言极是,你在相府进进出出,甘龙杜挚他们肯定也是把你当做相府的门客,你自然和其他门客一样,侯爷一旦失势,你去别处攀高枝,他们反倒不会疑你。”
商鞅叹了一口气,“老夫原本想小女许配给这贤侄,不想这几日下来,老夫倒也是看明白了,你和她只是哄哄老夫罢了,根本没有在一起的意思。”
陈轸一脸尬笑,原本他和卫婉婷一直演戏来着,居然早就被商鞅看穿了,他咳了咳说道,“师叔,小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商鞅夹起一条小咸鱼在汤里蘸了蘸,慢慢嚼入口中,吐出一根刺之后,才看向陈轸,“你想讲什么?”
陈轸摸了摸鼻子,“卫姑娘和杜成两情相悦,早已心心相印,师叔何不成全他们,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
商鞅把筷子轻轻放下,用餐布擦了擦嘴,“你还是太年轻了,杜成是那杜挚的独子,就算老夫同意这门亲事,他杜家也绝对不会愿意。”
商鞅端起酒杯饮了一口,“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杜家同意这一门亲事,婉娘也过得不快活,谁知道他们会用什么法子天天给她气受!”
那这一番话说出来,让陈轸倒也无话可说,除非这一对年轻人舍得离开自己的父母,过自己的日子。
只是在这个战国时代,这一点几乎是不可能的,毕竟杜成还要传宗接代,怎么可能放任他自流。
……
在这三人在园子里喝酒的时候,树影和墙角下,一群穿着黑衣人默默潜伏着,守护他们的平安。
墨家咸阳分舵的舵主周驼此刻蹲在墙角,嘴里默默嚼着一根草根,在月光下远远看着商鞅。
说起来还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打量打量着商鞅,这时候的商鞅身高不到6尺,除了脸色比常人更严峻之外,走在大街之上,没有人会知道他就是名震天下的大秦相国。
“舵主,我看苏琴那小子八成是哄我们的,哪来什么刺客,我们蹲了这两天,半个贼影都没有?”
蹲在他身旁的萧力低沉地说到,不等他答话,树丛底下传来余胖子的声音,“没刺客,咱们可以动手啊,杀了商鞅这小老儿,我们就是刺客!”
他说着自己当心笑了起来,却见周驼突然站起身,沉声门道,
“你们闻到了什么没有?”
一旁的百无聊赖的萧力抽动鼻翼,突然低压惊呼起来,“有烟!”
余胖子从草丛中窜出来,肥胖的身体像猴似爬上树去,在半数上叫的,不好,东边厢房在冒烟。
他话音刚落,突然传来脚步奔跑的身影,来来往往的用人奔走相告,东区着火了,着火了!”
商鞅语音忽然而起,脸色变了变,“哪里着火了。”
“是小姐住的东厢房!”
那小厮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他一脸仓黄之色,赵良和陈轸都齐齐站起身来赵良开口说道,“这火来的蹊跷,小心中了奸人的暗算。”
他转头对陈轸说,“你留这里照个侯爷,我去现场带人救火。”
陈轸点点头,不禁佩服赵良的机警,这半夜的突然起火,很可能是刺客所为,把这壶水搅浑之后,对方好顺手摸鱼,击杀商鞅。”
赵良匆匆而去,
商鞅自然也想到这一点,那个报信的小厮往前搀扶着,他慢慢坐了下来,一旁的陈轸突然大喝一声:
“师叔小心!”
一柄雪亮的刀光在小厮手中扎向商鞅胸口,却被飞身跃过来的陈轸撞了一歪,刺向商鞅前胸的匕首,扎在商鞅的小腹上,发出沉闷声响。
小厮面色狰狞,一个干净利落过肩摔,将缠住他的陈轸甩飞了出去,伸手一把采住了商鞅的头发,手中又多了一把匕首朝商鞅脖子抹去!
噗嗤,血花四溅!
有竹棍从他口中冒了出来,又夺的收了回去,这小厮踉跄转过身去,就看见一个布衣群衩的老太婆慢慢收回手里的竹竿,冷冷看着小厮一头栽下。
这时伏埋在四处的黑衣人,将商鞅团团围住,护在圈心。
陈轸扶着商鞅坐下,商鞅在昏迷前下意识将匕首拔了出来,月光之下,刀尖闪着幽蓝色光芒,周陀大惊失色:
“这刀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