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台下众人的声音消散在风中,原离看着天边浮动的白云朗声说道:“我墨家门派祖师,第一代钜子墨子有云:义,利也。义,其实也是利!”
此言一出,台下近万学子轰然炸响,开什么玩笑?义怎么能说也是利呢?胡说八道啊这是!
台下嗡嗡一片,台上的各位夫子也是或惊或笑或鄙,但很快恢复了淡定之色,只有儒家的孟夫子脸色铁青,冷笑着看了一眼墨家禽滑厘,鼻子哼了一声,他们儒墨两家一向水火不容,但是很少出现当众打对方脸的情形。
可在刚才,自己爱徒明明说了君子求义小人求利这样的话,原离这小子偏偏说义就是利,这不是故意抬杠吗?
好,好,想打老夫的脸,且看你这小子如何把话圆回来?自取其辱!
孟轲垂首,作闭目养神状。
他身后的姜杏儿心里一阵叹息,她对墨家其实一直蛮有好感的,欣赏墨家弟子兼爱非攻天下大同的人生理念,没想到今日的对手是他们。
只看孟夫子的后脑勺,就知道老师对那句义即利也,气得不轻。
她轻咬贝齿,无论如何,她要把对方打败,为夫子出口气。
……
“果然有点意思。”赢瞐轻声道,用叶子扇了扇风,看向苏秦。
苏秦没有说话,脸上露出饶有兴致的笑容,他对墨家理论还研究得不深入,第一次听到义即利的说法,感觉颇为新鲜,很好奇原离会如何呈述?
……
“赵氏孤儿的故事,流传了几百年,让听者无不闻之落泪,感动于公孙杵臼和程婴为保住旧主的骨血,一个献出自己的生命,一个献出自己儿子的生命。”原离神情哀婉,用低沉的语气叙述道,“是的,他们不仅舍千金之利,也舍了自己的性命,求仁得仁,求义得义,名垂青史,为后世忠义之士的表率。”
“这是他们的义,却也是赵氏一门的利!”原离话峰一转说道,“何为利?简单说来,就是益处,好处,在赵氏孤儿这件事中,得好处最大的当然是赵氏遗孤,日后发展状大,和魏韩两族三分晋国天下,成为赵国始祖。”
台下安安静静,众人都在细心咀嚼,自己的义成了他人的利,如果这样说,义确实也可称为一种利。
这种论述的角度果然新奇,台上一些夫子交头接耳,脸上的讥讽之色明显淡了几分,唯独孟夫子依旧闭眼养神,好像充耳不闻似的。
……
原离目光从众人脸上滑过,似笑非笑接着说下去,“既然义也是利,所以对大王出的这个题,义和利,谁为先?在下的看法是,看情况。”
他停嘴,露出自信的微笑。
高台之下,近万学子又开始议议纷纷,看情况?什么是看情况?如此说来,这利和义谁都可以为先了?
有人一头雾水,又有人高声向原离起身喝问:“喂,别站着傻笑了,又笑得不好看,什么看情况?你快说!”
被台下人呛声,原离不怒反而畅意地大笑,“没错,看情况就是说,利也可在义先,义也可在利先,还是以赵氏孤儿为例,公孙杵臼和程婴保护的赵氏一族乃是赵国的忠臣之家,在赵国深得民心,日后若平寃召雪,兴复赵氏,不仅可以除灭奸臣屠岸甲,于国于民,都大有好处!所以他们舍赏金舍性命取义,是值得的,在这里义为利先!”
这一番话,让台上的夫子和台下的学子都保持了沉默,对此众人都没有异义,就连孟夫子眼皮也动了一下。
树枝上,苏秦摇晃了一下腿,对赢瞐笑道:“萧兄,你猜猜看,他接下来会说什么?”
赢瞐摇摇头,“我不知道,”又眉头一挑,“莫非苏兄知道?”
苏秦点点头,“他一定会说但是。”
他话音刚落,就听原离在台上朗朗道:“但是……”
赢瞐不禁大笑,声音又脆又响,惹得树下不少学子歪头看她,有的当场吓了一跳,怎么回事?居然有坐在自己头上,万一摔下来,砸到自己怎么办?
他们赶紧挪动屁股逃离。
更多人露出羡慕之色:好潇洒!
高台之上,也有选手目光看过来,张仪很欣慰,我这兄弟果然不是一般人,原以为自己取代他,苏秦会心情不好,没想到他早已自得其乐。
淳于燕也看见了树上的苏秦,抿嘴一笑,这个苏二哥果然是妙人,之前听说代表纵横家出战的不是苏秦之时,她还难过得躲在闺房抹泪。
今日见苏秦和友人坐在树上有说有笑,顿时心情大好,突然间下了个决定,拿第一!若能以女子的身份打败在场所有的男子!说不定苏二哥从此会对我另眼相看,想到这里,她脸一红,刚轻笑出声,就听前面端坐的父亲淳于鬓有意无意地咳嗽了一声,吓得她立刻挺直了身体,目不斜视。
在距离淳于燕两个身位处,一身紫衣银冠束发的邹律川凝目看向并肩坐在枝头的苏秦和赢瞐。
赢晶那声淋漓肆意的大笑,象刀子一样一刀一刀切割自己埋在梦里的情愫,他脸上淡定如初,甚致嘴角依然挂着招牌式的温和笑意,只是他手指在一点一点用力扣着掌心的肉。
……
姜杏儿没有看向苏秦所在那棵树,此刻她所有注意力都聚焦在原离身上,准确地说是原离脸上那张宽厚却不笨重的嘴上。
这张嘴此刻用清朗的语调开口道:“但是,如果在屠岸甲一家被满门抄斩时,他手下的门客效仿公孙杵臼和程婴也来个屠氏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