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第六幅壁画前,十三郎没有马上开始看画,低头默默沉吟。
沉吟不做思考,十三郎神情平静,此前已很少因为头疼而锁眉;同时他也极其憔悴,双眼均有血丝,苍白的脸上透出几块病态的红,精神消耗巨大。
他需要休息,但没有时间。
虽不知道具体过了多久,但他能够感应到胭脂鸟的焦虑,大概明白自己已经看了很久。除此外,十三郎知道自己的身体,如非长时间透支精力,断无可能如此疲惫。
忘我也会累的,只是忘记的时候不知道,一旦停下来,疲惫就像潮水反扑过来,难以负荷。
十三郎并未停留太久,当身体稍稍得到舒缓,僵硬的脖子放松之后,就再度抬起了头。现在的他,想完全恢复状态,需要长时间调息打坐甚至睡眠才能做到,既然没有时间,不如坚持下去。
这些东西不需要思考,仅仅一个念头闪过就能明了。十三郎不再考虑什么,抬头,视线准确地落在图案一角。
看过五副壁画之后,十三郎抬头的动作分毫不差,视线精准到极点。
“轰!”的一声,刀绞般的感觉再度传来,十三郎双眉瞬间连成一条线,面孔抽搐。
那真的是一座阵,一座外形如锁的大阵。
一线一刀,一顿一符,每道条纹皆有玄机,并带重重森严。
这还只是画,假如那把锁真在眼前。效果将会如何?
假如开不了那把锁,试图以外力强行破去的话。将会承受怎样的反击?
无论金乌还是四足,包括他内心觉得实力最强的涅祖,当其投影之身站在面前,充其量能与这副画相比。这就意味着,单单这把锁,假如实物摆在眼前,其内里包含的力量就强过真灵,且是状态全盛的那种。
当然画毕竟是画。不能像活物那样蹦出去杀人,只要不去招惹它、不去看,或者像十三郎这么看,这副画也就是一副画,看不出什么特别。十三郎之所以痛苦难耐,是因为他现在受到龙族祝福的折磨,丝毫用不得脑;而在看到画中的那只锁的时候。不管懂不懂阵法,都难免会有神智牵引,被动想一想。
想不明白,但是肯定会想,偏偏十三郎不能想,于是就要吃亏。
忘我境内。十三郎在想与不想之间挣扎,脸色阵阵变幻中,其视线在壁画之上艰难移动,一寸一寸,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决地走。
画幅巨大,视线缓慢。且要在剧痛煎熬中来回很多次,进程之艰难可想而知。
什么叫蚂蚁搬山?这就是。
他甚至不能叫,不能咬牙,不能发狠;无论痛得多么狠,心里多么苦,身体多么难熬,十三郎都必须保持平静,当那些不存在。
他只需要看,只能看。
......
......
七年。
零头不计,十三郎足足看了七年,才在眼中印出那只锁的模样,没放过一丝线条!
七年后,十三郎不成人形。
身体骨瘦如材,更风一吹就会飘到天上,丰润不失刚硬的脸颊深深抠进去,鬓发甚能看到白霜;两只纯透深邃如星辰般的眼睛变得通红,血丝蒙了一层又一层;如有道院的人黑暗中看到此模样,心里定然会想到一个人:谷溪。
奇异、甚可说诡异的是,在其疲惫欲死的面容下,藏着一丝发自本能的惊喜,就好像孩子失误打碎了珍爱的宝瓶,结果在里面发现金币,可以买来无数个同样的瓶。如再仔细看,且修为足够的话,会发现十三郎的气息波动有了变化,九十多年未变分毫的修为有了松动的迹象。
这不是奇迹,是神迹!
当年金乌临别时曾经估计过,十三郎足够勤奋的话,至少需要五百年才有可能喂饱那颗星。这还仅仅指的是修为。根据以往经验,十三郎知道它每过一重都需增加一种圆满,比如灵魔妖气等等。化神之后,这种需求尚未显露苗头,休说十三郎,连金乌都无从猜测,根本不知该从何处着手。
这些年,十三郎除开始一段时间,其余基本没怎么修炼,当下当下更不用提,体内精力快要消耗干净,状态极差。这样情形,不可能因为修为提高,而是满足了某种契机,使得那颗星印放松限制。
相比之下,这种迹象比修为提高珍贵太多,堪称无上机缘。
为什么会如此?
十三郎不知道,也不会去想;事实上,此刻他的脑子里根本没有“境界松动”这件事,那种惊喜完全是身体自己做出的反应,就好像被火烧到一定会缩手,女人看到钻石眼睛一定会亮,是本能。
本能传来喜讯,本能同时告诉十三郎,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不单单因为要赶上升仙台开放,且他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住,同时还有圣坛变化加剧,地面都已开始震动。
十三郎察觉到这一点,于是从忘我境中醒来,醒来后,他仅仅来得及拿出血魂丹服下便一头摔倒,晕倒。
累的。
......
......
再度醒来的时候,时间又过了一个月,以他强悍到令人发指的身体、强大无可匹敌的精神,居然一觉睡这么久。
底子好,就是好,血魂丹效果发挥尽透,十三郎的精力恢复了一些,且又迎来一个意外惊喜。
观画十余年,那个给他带来无数痛苦、同时也送来一场造化的龙族祝福明显安稳许多,这便意味着,十三郎虽然还是受其影响,但已不会像之前样。稍动神就会头疼难忍。
既然能想了,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