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草凄凄,拥有旺盛生机的草原日渐凋零;大地上,枯黄与衰亡成为主色调,几根箭叶挣扎着指向空中,在寒彻的秋风吹拂下不停摇头,发出沙沙轻语。
如老人叹息缭绕耳旁,满是腐朽衰败的味道;虽不甘,亦将归于陈岁。
隆冬将至,万物蛰伏,一轮落阳斜靠在山坡上,将最后的温暖洒向大地,注入每个人的身体。坡下的人们麻衣束孝,神色悲戚中透着些许茫然,目光随着缓缓沉入地底的红轮而动,仿佛那是自己的心。
落灵坡,灵域降临地,大先生一怒拔剑之所在,一百三十八名道院学子仿凡间例,披麻戴孝,为先生送行。
......
“叩首!”
威严的祭拜声中,以雷尊为首,一百多名修士齐齐跪倒,向着夕阳下被埋入大地的剑棺行礼;依照先生遗愿,其法蜕无需带回道院,而是留在此生最后战斗过的地方,以剑为匣,以地做床,就此长眠。
修道之人,求的是长生追的是永久,没有谁真正在意身后如何;唯道院与众不同,自成立的那天起便定下规矩,所有死去的人都按照凡间规矩殡葬,入土为安。
大先生居九尊之首,持重器为顶梁,死后理当归本位、行重礼,竖碑表传供后人瞻仰;然而在得知其心愿后,没有一个人对此提出异议,仿佛事先约好的一样。
外人对此多有疑惑,比如此刻围在外围观礼、并一同向先生致敬的众多修士;只有道院学子们知道,大先生虽不愿违背道院规矩,但对这些规矩本身,从未真正在意过。
先生只在意手中的剑。剑随身走,人不弃剑,静静观望着这块自己为之抛洒热血的土地,便是最符合其心意的处置。因此当雷尊默许将法体安葬在落灵坡时,人们心里多在想。当初那道凌冽剑光纵横百万里而折,或许就是征兆。
逝者已逝,荣光尽皆随风而去,学子们对大先生足够尊敬,更不忍看他人剑两分。
“再叩首!”
夜莲随着喝声伏倒身躯,因上身过于笔直。看去好似趴伏在地上,尤为诚挚。在其身后,几名内院学子紧跟着拜倒,目光却情不自禁瞥向身前那个因跪拜而显得格外玲珑的身影,似有**之光。万世之花神情冷漠,脸孔上没有一丝表情。其身体外有一层神辉若隐若现,非大能修士无法察觉。
无需放出神念,周围千米之内的一切人,一切事与一切表情,尽入眼底。
地视天听,进阶后又一重神族天赋。
夜莲看到部分学子的疑惑,一些学子的惊惧。还有身后那几道觊觎目光一一落入眼内。她看到袁朝年的谨言慎行,看到战道两盟长老的的唏嘘,看到了燕山的感慨,霞公主的无助,还有鬼道的愤怒,与雷尊隐藏在漠然下的那份复杂。
夜莲看着一切,听着一切,眼中渐有一丝嘲讽。
“一生比肩,得偿所愿却行叩拜之礼。师尊,您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三叩首!”
大先生无亲无故。自然不会有家属答谢,看似隆重的祭拜也因而显得有几分苍凉。三声礼毕,代表着一代剑尊坐墟与此,再不会发出一声长啸,不会振响一声剑鸣。
引领着众人。夜莲平静地伏于大地,临起身时又连点三次头。
“这是替他而拜,报当年一语之恩......骄傲如先生,想必也是愿意的。”
“只可惜,无论是我还是他,恐都无法满足先生与院尊的心愿,终有一决。”
......
“剑尊怎么会死?到底因何而死?”
鬼道难掩心中愤怒,低喝道:“你一定知道!”
坡前,雷尊作为道院不二主帅,正朗声诵读剑尊一生之功绩;战道双盟、世外之地、上古世家与散派联盟皆有人站出来表达哀思;稍后,燕尾族作为地主,燕山老祖不计前嫌,亲自宣告此地将增造剑庐一座,并派剑阁弟子常年守护,以表达对剑尊的推崇与敬意。
身为宿敌,斩杀燕尾数名大能的道院尊者能得到如此礼遇,不可谓不隆重。然而有人却已顾不得这些,只想求个究竟。鬼道将袁朝年扯到一边,说道:“剑尊死前只有你在身边,给老夫一个交代!”
袁朝年轻轻推开鬼道的手,说道:“老师身中罗桑暗算,伤及道基后引发旧创,虽经多方救治,最终精气消散而殁,这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情。鬼老莫忘记自己的身份,在下虽然实力不济,却不需向您交代。适才的话,在下只当您顾念先生之情,日后不想再听到。”
道院尊者陨落于战场,当然不会不追查原因;正如袁朝年所说的那样,几名道院老师共同认定,大先生是因重伤而亡,已成定案。退一万步讲,大先生怎么死与鬼道半点关系都没有,凭他一个新晋阶的化神修士,远远不够资格向道院问责。
听了这番话,鬼道死死盯着袁朝年的眼睛,良久才冷笑说道:“剑尊受的伤虽然严重,但还不至于死,且此前已有好转迹象,怎么会突然就要了命。你不要想蒙混......”
袁朝年截断他的话,说道:“鬼老如有疑问,可向几位老师求证。”
鬼道寒声说道:“老夫找的是你。”
袁朝年冷漠回答道:“在下无话可说,帮不了您。”
鬼道冷哼一声,说道:“假如老夫坚持呢?”
袁朝年神态平静,回答道:“道院不受世俗挟持,鬼老不要自误。”
鬼道没有再逼迫,阴寒的目光望着袁朝年,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