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巴站了起来,步伐有点踉跄,像是踩着口香糖走路。那瓶起码有一升大的,和阿尔贝半个脑袋一样大的酒杯在他手里不停地摇晃,黄色的酒液淋了一路,像是一道浅浅的河流。
“想喝nojumble?”他走到两个人的小桌子面前,一口喝下半杯酒,脸上的红色显得越发红润。
酒液顺着他嘴两边的沟痕一滴滴淌下,滴到阿尔贝左手的盘子上,很清晰地发出叮当的声音,又洗着上面的油渍一起顺着盘檐滚下,泛出油黄色。阿尔贝皱了皱眉头,这个壮汉和阿泰一样高,只是阿泰像一座沉稳的山岳,而那巴像一只竞争伴侣失败而暴躁的河马。
那巴的小肚子微微鼓起,随之鼓起的还有他的怒火。他一掌拍到阿尔贝那张木质小桌子上,像是一柄铁锤落下,松手时桌上留下一个油腻腻的手印。
“点名人有什么了不起?”他哈哈大笑着,剔透的酒杯被随手丢下,咣当一声。那只按在桌子上的手泛着浓郁的味道,红色的筋脉高高隆起。
“说你呢!”他一掌拍掉桌上的盘子,胖墩墩的火鸡在地上连翻了好几个滚,沾上了灰尘。
“告诉我!点名人有什么了不起的?像你们这种人我能一只手打八个!”他嘎嘎直笑,嗓音沙哑而难听,像是一只河马在嘀嘀咕咕地咒骂,
“告诉我啊!啊?什么了不起的都没有!废物!一只手把你的头拧下来!”接着又是一串夹杂着中英文的奇怪语言,他的脸上志得意满。
阿尔贝眉毛一挑,他没有全部听懂,但是国骂又怎么可能不明白?
无名火立时在心里腾腾地烧,阿尔贝平生第一次想按着一个人在桌子上碾碎玻璃碗筷;先前是加百列,现在是他的走狗,都以为他活该被欺负么?
徐鸣雨按住了他的手,先他之前站了起来。阿尔贝感觉眼前一阵恍惚,像是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冰水,里面的冰块落在头上砸的他一个清醒。
阿尔贝扭头,却见到一个陌生的徐鸣雨。他的脸僵硬而又生冷,像是金庸笔下被盖上铁罩的怪人,喜怒不现,冷暖不知;那双细长的好看眼睛仿佛也穿了一层甲胄,寒光冷冽。他按着阿尔贝的手有些用力,一时半会抽不出来。
“滚。”徐鸣雨说。
那巴泛红的脸上出现一抹白色。他当然认识面前人是谁,就算是这张帅脸整个时雨岛也找不出第二张。可惜他刚才只顾着看阿尔贝,却没注意那个翘着二郎腿神色慵懒,指缝间捻着一枝玫瑰花的男人。
玫瑰花掉在地上,被他一脚踢开。徐鸣雨慢条斯理地解开自己的扣子,那朵白色的胸襟轻轻地挠着他的下巴,让他微微皱了皱眉头。
“魔术师,你的体能能和我比?”那巴的上下嘴唇粘在一起,像是废了好大劲才撕了开来。阿尔贝一愣,想起来徐鸣雨曾和自己吹嘘过是“精神魔术师”,没想到在那巴的嘴里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最厉害的魔术师靠的可不是能收缩的棒子和能掏出兔子的帽子,而是那双强劲的,上下翻飞的手。
“那就来试试好了。”徐鸣雨随手把黑色外套扔在座位上,白色的衬衫紧紧裹挟着他削瘦的身体。阿尔贝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的胸肌。
徐鸣雨的眼睛里泛起银白色,那只修长的右手高高举起,纵然如此也是美的惊心动魄。那巴面色一变,竟是毫不犹豫地向后走去。地上的酒杯被他一脚踹开,咕噜咕噜地滚到阿尔贝的脚边。
“掌控。”徐鸣雨淡淡地说道。几缕银色的光芒,或者说极其纤细的细线从他的指尖飞出,咻的一声窜进那巴宽阔的后背上,寂静无声,波澜不起。徐鸣雨像是操纵傀儡的墨家机关师,双手向上微微一拉。那巴低吼一声,双肩竟也是莫名其妙地向上张开,像是一种丑陋的张开双翅的天鹅。这是开场,一位舞者的开场。
徐鸣雨深深地看着那巴,而那巴则惊恐地盯着那扇近在咫尺的玻璃门。他拘了一躬,脊椎发出了咔咔的,要碎的声音,像是濒临破碎的齿轮。那巴努力转动自己肥硕的头颅,像猪一般又小又蠢的眼睛盯着优雅的徐鸣雨。阿尔贝看着他头颅后面挤在一起的几层肥肉,感到一阵反胃。
徐鸣雨笑不露齿,手指与那巴的身体间流转着几道银色光线。那几道线薄薄的,像是从内衣上拆下来的零散细线。可是当徐鸣雨微微拨动了一下,却发出了金属质感的声音。
那巴脸上的肥肉微微晃了一下,那截深深弯下去的躯干像是钢铁做的,又一截一截地抬了起来。
“e!”徐鸣雨高声说道,像是自行带着聚光灯一样,刹那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巴的大嗓门在此刻低吠出野狗的哀嚎与呜咽,头上露出一层细密的汗。他一会跳跃,一会转身,一会跳起蓝色多瑙河的华尔兹,一会又转身跳起化妆舞会的探戈。徐鸣雨手上翻出的花样越来越多,那巴的关节处磨出咔咔的难听的声音,像是拧动生锈的把手。有时他刚结束了木马上的翻旋,下一秒又站在了水池的跳板上。阿尔贝相信这都是徐鸣雨的恶趣味,尽管他看的兴致勃勃,当那巴做出转空翻体一周半时候还忍不住高声欢呼。
环顾四周,那些食客们大多都是这个神情。看来加百列的护卫并不像他那样一般受欢迎,阿尔贝忍不住嘿嘿笑了笑。徐鸣雨仍旧带着万众瞩目的光环,气定神闲地舞动着双手,仿佛这就是他最满意最优秀的木偶。
足足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