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中把玩着杯盏,不经意问道:“小七家中之事可否已解决?”
“哦,已经解决了。”朝夕还在想着他说琴谱的事,浑然不觉他又将话绕了回去,就听得他似在自语的话传来,她一个激灵,方才冲泡好的茶滑入口中,烫得差点没弹跳起来。
訾夙浮着茶沫,低低道:“这两天我闲来无事,又是初到凤都,不免闻得八卦说坊中好像出了个不小的事,我听闻貌冠天下的司相娶了个丑妇,这可真是个奇闻,又听得那位相国夫人非但长得丑,性格还颇为泼辣,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哪里肯让一个比自己身份低微的侍妾先生下孩子,就想方设法害死了相爷的小妾和孩子,结果司相非但没有怪罪与她,还写了一篇《罪己过》要求释放了她,将罪责全怪罪在自己身上,最终令得皇上动容,将相国夫人释放,还大赞此二人情比金坚,堪为国之典范。”
朝夕被烫得闪了舌头,根本没办法反驳,不然她还真想说这故事谁捏造的,说得完全是两个版本,简直风马牛不相及,当真把司夜离塑造成了绝世情种。不过仔细想来府中的事又怎是外人能明白的,全当是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吧,她也没打算当回事。
“说来我也是因这些八卦才没走的,小七可曾也听说过?”
“没,没有,我太忙了。”朝夕含糊其词道,微侧了侧身,避开脸上的丑陋疤痕。訾夙看着她闪闪烁烁到也不再问什么,她这么一个小举动却是让他眼中清明,像是对什么都了然于心,又全然什么都不在意,只唤道:“小七。”当朝夕抬头望他时,訾夙突然淡笑道:“朋友当以坦诚相待……我知道有个地方住着些人,那些人有的靠卖艺为生,或许有你能用到之人。”
坦诚相待吗?原谅我暂且不能顶着这个身份告诉你一切,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不再是相国夫人,仅仅只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女子,就像我不属于这个朝代一样,我会以我最真实的自己再次去认识你,做你最坦诚的朋友。
他们出去的时候菩桃已经叫好了马车等在外面,载着两人一路驶向了皇城北面的贫民窟。朝夕从没有去过贫民窟,自然不会知道贫民窟是什么样子的,当马车停在一堆杂草铺就的弄堂前,弄堂的地面积了一大滩的污水,阵阵扑鼻的恶臭开始传来时,朝夕有点忍不住看着面前的訾夙,他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马蹄停滞不前,任车夫在前面怎么厮打都不肯再走,最终车夫只好无奈的让他们下车自己走进去。朝夕叹了口气,忍俊不禁的悄悄扯了扯訾夙的袖袍,掩嘴道:“看吧,臭得连马都不走了。”
訾夙似乎也没料到这地方会这么破烂,只能无奈的就着菩桃先下了车,尽量挑个干净些的地方站稳,才伸手去扶车里的朝夕。他那白净到比女人还要细嫩的手掌,伸到拉开车帘正要下车的朝夕面前,恍然看到这么一只手,和那只手后美得颠倒众生的脸,有那么一刻有种温暖划过心头。她来到这个冰冷的异世,对一切都茫然若知,虽然看到了朝夕的过去,却也并非是全部的,仅仅是她嫁给司夜离的这一段,这让她更加恍惚,更加不知自己是谁。她名义上的丈夫,看似对她比以前好一些,她却觉得他是那么的遥远,他高高在上的就犹如被世人敬仰的神祗,他的美是和訾夙全然不同的,是一份淡然中禁锢的超脱,碰上他就会不自觉的被吸引,但心底却明明在说那个人不属于任何人。所以她小心翼翼的不敢去触碰他,哪怕他只是清浅的说她泡的茶好喝,她也能开心好久,就是这份小心翼翼她退缩了。可就在她迷惘越来越看不清未来时,訾夙温暖的手恰如其分对她张开了,体贴地照顾着她却又不会逾矩。他信守着对她的承诺,不在意她的身份,无关容颜长相,仅仅当她是真实的自己,在他面前她可以无拘无束,没有任何包袱。那样子一个人真的很好,那种好会暖到心底,如果有一天她离开了,相信也能一直记得他。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