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大汉正欲冲上前来,突然全都石人似的一动不动,‘李师师’和沉香也僵凝住了,张着嘴,眼珠滴溜溜直转,又惊又怒。一个唇红齿白的年轻道士从他们身后闪了出来,伸出手指,腼腆地朝我笑了笑,示意已点住了他们的穴道。
“我哥哥笑嘻嘻地拍了拍他的脑袋,对我说:‘妹子,这是我的结义兄弟王文卿。你别看他细皮嫩肉像个小娘子,实则心狠手辣得很呐。此番随我进京,就是陪我找那姓赵的狗皇帝报仇来啦!’”
李师师冷笑一声:“那时我满心欢喜,以为兄妹团圆,大仇将报,十几年的噩梦终将结束,又岂能料到就是因为这阴狡歹毒的狗贼,又堕入了更痛苦百倍的深渊?”脚尖踩在王文卿血肉模糊的脸上,徐徐旋转,踏得他嘶声惨嚎。
许宣听她回忆时,便已猜到这两人必是林灵素与王文卿,对照魔帝当日所说,暗想:“是了,此时距离他们兄妹分离已过了九年,李师师十五岁,林灵素十八岁。林灵素取得敖无名的‘指南珠’,前往神农架寻找‘青龙皮图’,不过十七岁。他和王文卿能逃脱敖青青、陆成仇的魔爪,活着回到东京,必是由于陈楠‘陈泥丸’出手相救的缘故。”
又想:“陈楠、敖青青、陆成仇多半是因为抢夺‘青龙皮图’,引发了山崩,才被困在冰川下,最终被林灵素捡了便宜。”
虽不知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按照林灵素当初与陆成仇的对话推算,极可能是林灵素趁机剁掉了前魔帝、妖后的四肢,再以提供食物为交换,迫使两魔头老老实实地传了他种种神功。
至于那卷“青龙皮图”为何会到了敖青青的肚中,又为何最终被李师师剖腹取走,多半是因为林灵素彼时一心复仇,并不急着寻找蓬莱,为了避免被道魔各门夺抢,索性将“青龙皮图”塞入了敖青青肚里。兵法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就算阴狡如王文卿,也必然料不到林灵素会将如此珍贵之物藏在彼处。
林灵素与王文卿既敢大咧咧地返回京城,闯入矾楼,必是魔功初成,又打听到了赵官家是李诗诗入幕之宾,所以到此守株待兔来了。而那位能书善画、出手阔绰的“大恩客”,不消说,自然就是当时的天子赵官家了。
果听李师师续道:“我哥哥道:‘妹子,你可知那赵甲是谁么?嘿嘿,就是那狗皇帝赵佶!’我脑中嗡然一响,难以置信。又听他咬牙切齿地道:‘赵狗夺了我们李家天下,对我们祖上百般****,犹嫌不足,还要让我们女的世代为娼、男的世代为奴!若不将这狗皇帝千刀万剐,又怎消我心头之恨!’
“我想着十几年来受过的种种****,郁积的怒火顿时随着热血冲上了头顶。哥哥递我一柄尖刀,乜斜着李师师,笑道:‘此番贼老天开眼,不但让我兄妹重逢、报仇雪恨,连替死鬼都找好啦。妹子,你瞧这位行首,身材、脸型都与你颇为相似,若是划烂了她的脸,你猜别人能不能分得出来?’
“我心里突突狂跳,登时明白了他们的意思。赵佶死在我的房中,我自然难逃干系;但若杀了‘李师师’,毁去她的容貌,官府必然以为她就是‘李诗诗’,混乱中被凶手刺死。
“她也知道我们想做什么了,脸色惨白,奈何被点了哑穴,一声也叫不出来。我攥着刀,慢慢地划过她的脸,柔声道:‘哥哥放心。这儿为了争风吃醋,每日总有好几起斗殴。若是让天下人知道,赵官家放着三宫六院的美貌妃嫔不予临幸,反倒跑到矾楼里玩乐,还被其他嫖客刺死,朝廷的脸面又往哪儿搁?就算起疑,也只有不了了之啦。’
“看着她满脸泪水,双眼尽是恐惧哀求之色,我心里闪过一丝怜悯,旋即又被怒火吞噬了。那一瞬间,我所受过的所有痛苦与屈辱,全都如潮水般涌入脑海。她的脸浮光掠影般变幻着,既是‘李师师’,又是李姥,更是刘易知、伙夫、龟奴……以及强暴过我、殴打过我的每一个畜生。
“我浑身颤抖,刀尖不知不觉地刺入了她的耳颊,慢慢地朝下划落。她的脸因为剧痛而扭曲了,惊怒恐惧地瞪着我,泪水、汗水、鲜血……涔涔涌出,却一声也叫不出来。等我从悲怒中醒觉时,刀尖已从右到左,划到了她另一侧的上颚,脸皮皱巴巴地掀了起来,鲜血浸染。
“我心里一凛,往后猛撤了几步,那张脸皮登时被我拽落在地。眼见李师师满脸血肉模糊地站在烛光下,沉香早吓得晕了,那几个凶横霸道的大汉也骇得面如土色,滴滴答答地尿了裤子。哥哥似乎亦有些惊讶,拍手大笑道:‘好妹子!不愧是我李家的好妹子!’
“看着那些人恐惧哀求的眼神,我心里的惊骇懊悔反倒渐渐消散无形,觉得说不出的舒畅与快慰。那一刻,我终于幡然醒悟,人生在世,都不过是一群弱肉强食的衣冠qín_shòu罢了!要么吃人,要么被别人吃了,再没有第三种选择。”
许宣心中一震,想起父母,更是悲怒填膺,戚戚有感,暗想:“如让我抓住程仲甫,抓住狗皇帝,抓住所有害死我许家上下的奸贼,我也要一个个剥皮抽筋,慢慢剐死了方才解恨。”
又听她说道:“于是我握紧刀,奋力刺入‘师师’的腹部,然后一刀,一刀,再一刀……直到精疲力竭。我坐在血泊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望着那具戳满了窟窿、面目全非的尸体,突然悲从心来。我杀死的不只是‘师师’,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