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当当”狂震,长剑缤纷乱撞,周围登时惨叫迭起,断肢横飞,腥热的鲜血喷得张从龙满脸都是。他眼花缭乱,心中蓦地一沉,如坠冰渊:“百派心法!难道此人竟是魔帝林灵素?”
片刻之间,这小子竟使出了“铁剑门”、龙虎山、峨眉七十二寺与魔门各派的三十余记招式,有的化自刀诀,有的改自杖法……由他气剑使来,似是而非,随心所欲,威力却似暴涨了十倍有余!
念头未已,又听许仙长笑道:“……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眼前一黑,登时被那霸烈无比的气浪飞卷着撞向顶壁,“轰”地一声,如狂飙般碾碎舱顶,直破蓝穹,腥甜狂涌。
天旋地转,阳光灿烂,四周血珠悠扬翻转,到处是缓慢飞旋的断手、断脚,以及圆瞪双眼、张口惨叫的人头……
他又惊又怖,如置梦魇,眼角瞥处,那恶魔般的少年仍虚握气剑,徐徐飞旋着紧随在后,那双彩虹似的的眼睛阴冷地凝视着他,怒火如烧,无数迸碎的剑刃流星雨般缤纷环绕。
接着“嗤嗤”连响,道袍竞相迸裂,血丝激扬,一片片断刃透过他的肌肤,旋转着破舞而出,手指、手掌、双臂、双腿……竞相迸飞。他听见自己喉中发出一声恐怖凄厉的长嚎,然后被那无边无尽的剧痛与黑暗瞬间淹没了,万物俱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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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仙纵声长啸,壮怀激烈,随着那飞旋的气剑继续往上冲出了十几丈远,满腔的悲怒仇恨才仿佛被鼓荡的狂风吹涤散了。
神鹰欢鸣,环绕着他上下回翔。他乘风飘悬,衣裳猎猎,凝立在云端最高处,俯瞰着万里汪洋,金光闪耀,听着自己的怒吼在天海间遥遥回荡,突然有一种高处不胜寒的悲喜与苍凉。
在他一生之中,从未有如此刻这般接近天穹,却又从未有如此刻这般孤独。如果所谓成仙,便是隔绝了七情六欲,驭风太虚,就是与天地同化,翻云覆雨,那么他现在算不算神仙了呢?
但为什么,他却感觉不到半点的逍遥与快乐?为什么在他心底,从未有如此刻这般怀念着南边那茫茫云霞之外的大地?从未有如此刻这般怀念那同样断腿、却达观快乐,任侠淘气的少年?
冰塔沉睡的几年间,他时时刻刻都在随着北海的昼夜更迭,感应宇宙的阴阳变化;时时刻刻都随着极光的炫霓流转,逆炼着真气的混沌五行;就连那极渊里徜徉呼号的亡灵,也仿佛随着炁流渗入他的毛孔,吐纳呼吸。
北斗十万年而一新,日月百亿年而殆尽。天地无常,风月常新。那么他呢?他还是不是从前的自己?
白云疏忽乱舞,从他四周与下方掠过。他的影子投映在那七彩的光环里,摇曳闪烁,若隐若现,显得如此诡谲而又陌生。
你是谁?
你是谁?
你是谁?
八面呼啸的狂风仿佛都在耳边逼问。他攥紧双拳,张大嘴,喉咙如烈火烧灼,想要朝着南方大声怒吼出自己的名字,泪水却汹汹涌出了眼眶。昔我往矣,杨柳依依,天地之大,却已经再没人认识他了。纵有苍生亿万,又与他何干!
这一瞬间,在这北海的苍穹之下,云端之上,他仿佛断了线的风筝,再也找不着自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