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时候，方雨回到德国工作，在郊区租了栋很宽敞明亮的房子。欧洲人居住的方式比美国人要简单很多，跟中国人倒是略为相似，房子并不豪华复杂，但是向阳的朝向，白天满地的阳光，晒在雪白的床单被褥之上，空气里荡漾着细细的尘埃，从明净如几的窗棂里能够看得见不远处的教堂高塔。
早上她出去买东西，回来的时候一栋栋的别墅，然后便看见一只黑白相间的小猫躲在墙角边看着自己。也许是小区管理一向很好，不会有流浪动物随便跑，方雨注意到那只略显瘦小的猫咪，不知道怎么的就多看了一眼。很傲气的动物，不似她在商店里看到的猫咪，总是细细软软地贴上来，喵喵地讨好人。眼前的这只猫独在热闹之外，在阴影里静静地蜷伏，一双眼睛闪亮而黝黑。方雨犹豫了一阵子，从买的东西里掏出一块熟肉，放在离它一段距离的地面上，然后转身回家。
后来几天，路过门口的时候总是要往墙角边看一下。那只猫有的时候会在，有的时候不知道去哪里。她从小到大都没有养过动物，对于小动物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不过上了兴致，便隔三岔五便在同一个地点放点东西给它吃，第二天从窗口看过去，还真给吃光了。
如此一段时间，方雨再喂这只猫的时候，它总算放下一点警戒，让她慢慢地靠近。方雨伸出手来，那只猫鼻子一抖一抖地嗅着，然后慢慢地靠上来，侧过脸在她手边噌了蹭，一双漂亮的绿眼睛警惕地观察着她的每一个动作。
方雨小孩子心一起，跟这只猫说：“叫你‘黑白无常’吧！看你一半黑，一半白的。”
那只猫给了她一个很轻描淡写的眼神。
方雨噗嗤笑出声来，“那好，叫你‘夜礼服假面’怎么样？十多年前可很有名气呢。”
它依旧低着头，不理不睬。
方雨笑了笑，拎起包转身回家，走了一会儿想起中学时候看过的一部电影，里面有一只叫做“乌格斯”的猫咪，跟着漂亮的女巫师到处流浪。她神经质地回过头来，叫了一声，“乌格斯！”
那只猫竟然仰起头来，罕见地“喵”了一声，跑到她脚下来拱来拱去。
方雨简直有点哭笑不得，自己都二十七八的人了，竟然还像小孩子一样在街上随便捡了个宠物回来养。不过，领养了乌格斯之后，日子过得倒也顺畅，一人一猫相处的格外融洽。
圣诞节前的平安夜，方雨依旧去上班一阵子，下班走在白雪覆盖的街道上。欧洲人节假日很多，尤其是基督教里的节日更多，圣诞节便占据了格外的重要性。整座城市都被灯光装饰成精致的水晶城，映衬着美轮美奂的古老建筑，有种心醉神迷的美丽。
她从来不在过节上花多少心思，今年一个人在德国度过，大概是觉得孤单，所以突如其来地跑去商店买了一堆的装饰，蛋糕，巧克力，甚至煞有介事地买了棵圣诞树。把满城的商店逛完了，买了整整一车子的东西，她开车回家，停下车子就在懊悔地想怎么才能把东西搬回去。
方雨走出车子，拎了几个拿得动的包裹，想回家先把门打开。走过街道的拐角处，便看见自己家跟前站着一个很高的男人。
前几天刚下过雪，一直都没有融化，小区里以各色的灯光装饰，朦胧地闪烁着细细碎碎的光，不远处铁黑色的路灯无声地伫立在雪景里。那个男人侧对着她站在灯光下，穿着肃穆的黑色风衣，侧脸的线条优雅而迷人，灯光洒在雪地上，将他笔直而高傲的身形也拉成长长的影子，繁复镂空的花纹上也积聚了皑皑白雪，随着风簌簌地、银粉一般纷扬飘荡，在他宽阔的肩膀上撒了一层寂寞的白色。
很久以前，在记忆深处，有过这样的一抹身影，熟悉得让人痛不欲生。方雨站在原地忘记了呼吸，只听得见自己心脏里“扑通扑通”的声音，手里的东西哗啦掉落在雪地上。
然后那个男人转过头来，很温润而优雅的男子，笑容淡定从容。
“回来啦？”李定衍问道。
方雨垂下眼睛，几乎有泪水要涌出来，那一霎那涌上来的是无边无尽的复杂，她不知道心中的痛苦从何而来，只知道极力地、极力地不让自己哽咽。
她咬着嘴唇，仰起头来笑得开心。
“有空到德国来，怎么也不给我打个电话？我好去接你。”
他走到她跟前，深深地拥她入怀，“给你个惊喜，你不喜欢吗？”
“喜欢！”她在他怀里一直点头，怕他看见自己就要掉落出来的眼泪，“真的很喜欢。”
寒冷的平安夜，隐约听得见不远处教堂里的歌声。方雨站在窗边，看着远处漂亮的欧式别墅群，背靠着松柏林，窗帘曳曳垂地，圆窗里透出温暖的光芒映在皑皑的雪地上，几只孤零零的鸟雀在地上跳着找食吃，然后拍着翅膀飞走。
李定衍从厨房里走出来，手里端着一大盘火鸡，放在餐桌上。
“怎么不买些香肠、面包一类的东西？好容易在德国过圣诞夜，感觉好像该入乡随俗。”
方雨转过身子来，笑道：“这是你第一次在德国过圣诞，可是我却已经好几次了。你若是喜欢德国饮食里的油腻，我倒是不介意出去再买些东西回来。”
“算了。这么晚了，商店都关门了。再说，火鸡烤得还不错。”
“王婆卖瓜。”方雨嘲笑，上前切了一快放入嘴里，“没放盐吧？”
“唔，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