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为了配合新买的睡衣浴衣,瘦鹃又接二连三地买了许多的鞋子首饰。一双玉清金织锦拖鞋就被她抱在手上,用大红的油纸包着。甚至于觉得一面金珐琅粉镜好看,又毫不犹豫的买了下来,这是面有柄手的欧式的铜制雕花小粉镜,瘦鹃拿在手上,喜孜孜地照来照去。
迟秉文一边开着车,一边微微地笑着,静静地看着她在那里乐呵呵地摆弄着新买的东西。
车子停在迟公馆的门口,正好遇上刚从外头回来的迟宝络。
迟宝络斜站在他们车旁,冷嘲热讽的朝瘦鹃道:“我就知道!呵,你打的什么主意?趁着小婵不在,便费尽心机的缠着我哥,巴巴地黏上来了,你想让我哥回心转意?没门儿!”
瘦鹃下了车,无可奈何的撇了撇嘴,便又径自的往迟公馆里走去。
她懒得搅进这一堆破事里。
然而迟宝络眼看着她要离开了,还以为是她这个大嫂当真的怕了她,不由得气焰更胜起来,笑道:“你做了贼心虚,不敢声张了,是不是?哪儿有你这样手段下作的人呢,见缝插针的缠着我哥,我劝你呀,你倒是趁早的别白费劲了!我哥喜欢的是小婵,要才有才,要貌有貌,他们才是男才女貌的一对璧人!”
迟秉文眼见得她越说越不像话,沉声打断道:“宝络!你胡闹什么!”
迟宝络一听,反倒同她哥急了起来,跳脚似的道:“哥!你干嘛护着她!”
她指着立在不远处冷着脸的周瘦鹃,拧眉嚷道:“她这样乡下来的乡巴佬,大字不识一个,每日里要么便哭哭啼啼,要么便装疯卖傻,到底是靠着怎样的精神,才能如此不要脸皮的非呆在我们迟家?”
“宝络!”迟秉文急声斥道,“你够了!给我回家去!”
说着,他又紧张的看了周瘦鹃一眼,生怕她因为迟宝络的这一番话而感到难堪。
迟宝络像是没想到似的瞪着眼看向迟秉文,她拔高了声音道:“哥?!难道我还说错了么?!”
她愤愤的瞪了周瘦鹃一眼,又道:“要不是她,小婵早就嫁进咱们迟家来了!还能被她家里人叫回去么?!哥,你怎么不想想,小婵回家去了,我们甚至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也许就被她家里人硬逼着,嫁了其他的人——哥,这一切可全都是因为她这个贱人啊!”
迟秉文听到她提起了冯小婵,明显的愣了一愣。
是啊,他和冯小婵交往这两年来,到现在也没有个结果,甚至连一个像样的许诺都无法说出口,不就是因为周瘦鹃死活不同意离婚么?
然而他心里隐隐的觉得不安,放在从前,他自然不会理会宝络对于周瘦鹃的这一种难以掩饰的恶意,但在今天,他竟然会为了她担心起来。
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悄悄的改变了,然而这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自己却无从得知。
周瘦鹃气定神闲的立在公馆门口,眼神在他们两人身上淡淡地扫了过去,终于讽刺道:“迟宝络,你别欺人太甚嘛。你自诩为新时代的女大学生,自诩为文化人,但我竟不知道,你们文化人也这么的卑劣粗俗。我是你嫂子——论资论辈,还轮不到你一个小姑子来说这些话。不论是什么原因,我都是你们迟家明媒正娶来的。也不管以后怎么样,反正就眼下来说,我到现在还是他迟秉文的妻子,是他应该受到尊重的合法的妻子。”
说到这里,她的目光在迟秉文身上停了一瞬,又移开了,她轻轻地漾出一个笑来:“只要我们一日没有离婚,你就得把我当成你的嫂子来尊重。我不管他和冯小姐在我们婚内怎样的不清不白,你是新式人,自然明白一夫一妻的道理,哪天要是真把我逼急了,我倒不介意去告他们一个重婚罪。”
迟宝络见她说的这样强硬,不免暗暗震惊,一时竟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
周瘦鹃便继续道:“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呢。迟宝络,迟小姐,你最好放尊重一点儿,否则,我也不知道我这个‘贱人’会做出什么下作的事来。论理不该如此,只是我既担了这‘不要脸的贱人’的虚名,越性如此,也不过这样了。近来我想的很透彻,不会再任人欺侮,你明白这点就好。”
迟宝络叫她唬的一愣一愣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迟秉文却以为周瘦鹃是要继续同他在这一桩婚事上纠缠,又想旧事重提,便蹙着眉斟酌道:“瘦鹃,我这一阵子恐怕是叫你生了误会。我对你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的,小婵也从不曾说你半句不好。宝络她,确实不懂事,你只看在她年纪还小的份上,原谅了她这一次。至于我们的这一段婚姻,我还是维持我原先的态度,还请你不要误会。”
周瘦鹃只觉得冤枉,气极反笑的道:“我误会什么?实在是请迟先生莫要误会!你对我没有一丝一毫感情,我亦从来没对你有过感情,不过就是凑活着过过日子。我倒不稀罕呢!”
迟宝络听了,细着嗓子讥笑道:“你说你不稀罕,谁相信呢?肩不能挑手不能扛,吃穿用度全凭着男人,白吃白喝在我们迟家这么多年。你如今年纪也大了,知道自己离了婚便再难嫁出去,所以死活也不同意,你以为我不清楚么?”
瘦鹃只是觉得话不投机半句多,冷笑道:“迟宝络,你是从学校里毕业了就想回来嫁人的,你这么想,我可不这么想,别把你的观点强加在我头上。离了男人我照样能活,在你们迟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