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虽是个脂粉堆里的英雄,贾母面前是个“凤辣子”、下人眼里是个“阎罗王”,可在自己夫君贾琏面前,却也是个千娇百媚、风情万种的。这会子正身子不舒服着,又一肚子委屈,贾琏一进来,凤姐便侧了侧身子,别过脸去,故意不看贾琏。
贾琏见凤姐同他闹了小性子,便知一定是家中又遇上不顺心的了。可能让自家这婆娘不顺心的,还真没几个人有那个胆子。莫不是谁在她跟前嚼了舌根子,把他前些日子去逛花楼的事儿给捅了出来?
一想到这里,贾琏不禁一阵头皮发麻、喉咙发紧。
那凤姐斜着丹凤眼瞟了他一眼,嗔怪道:“二爷还晓得回来?别是外头有什么人给勾住了罢。”
贾琏身子一怔,心中无限懊悔道,果真是为着这个事,这下可有的闹了,还不知道这夜叉婆得掀出多大浪来,正在心中思忖着如何找个理由对付。只听得平儿站在一旁先开了口道:“二爷昨儿个可巧不在家,我们奶奶委屈可大了。”
敢情儿不是说那个事儿啊!得亏没不打自招,贾琏一阵庆幸,一双桃花眼转了转,忙走上前来,挨着榻边坐了下来,上来就要握凤姐的手。
凤姐一个羞涩,气咻咻地把手从贾琏手中就要抽出,那贾琏舔着笑脸依旧重新拉过手来,忽又故意脸一板,冷冷地扫了屋里一干丫鬟一眼,“说,是谁惹了二奶奶不愉快?”
凤姐觉得差不多了,便也不再拿捏着,索性干干脆脆地道:“也别为难她们了。说起来还得怪平儿。昨儿个你林姑父家的姑娘从扬州到了咱府里头,我在老太太处见了,后又陪着老太太说了会儿话。谁知道没多会子,就听得丰儿来传话,说是老爷屋里的小厮平白无故地闯进咱们屋子里来,抢了桌子上的首饰匣就跑了。平儿拦也没拦住。”
贾琏又是惊又是臊,“什么?是爹身边的小厮?”
平儿点了点头,接过丫鬟递来的一盏茶,送到贾琏手中,又接收了王熙凤递来的眼色,主仆二人一个白脸一个红脸地唱道:“是呢,最近常跟在爹身边的小厮。若说大爷缺了什么东西,遣个人过来说一声便是,这屋里若是有女眷,小厮进来也不合适。”
这下贾琏的一张俊脸是羞得通红,心里不由暗自骂道:摊上这么个爹,平日里浑也就罢了,竟然还浑到儿媳妇房中了,动手抢儿媳的东西,算什么公公?
贾琏一起身,愤愤地拂袖道:“我去找他去!”
凤姐与平儿相视一眼,会心一笑,平儿忙拉了拉贾琏的袖子,劝道:“大老爷定是不晓得这件事的,许本来就是吩咐来要个东西,底下的小厮听岔了吧。后来我也去问了,说是往二奶奶借两样鲜亮的首饰给林姑娘做见面礼。”
“林姑娘?”贾琏蹙了蹙眉,“就是我姑姑家那丫头?”
凤姐忙笑道:“正是呢,你可没见着,长得水葱似的,水灵灵的。”
贾琏的态度稍微缓和了些。
“二爷,你也在外头累了一天了,老爷那里就别去了吧。横竖咱们都是爹的儿子儿媳,再说了爹也是一片好心,许是一时心急,就遣人过来了罢。罢了罢了,回头我去说那小厮几句就行了。我这正上火牙疼着呢,二爷可别也着急上火了。”说这话时,凤姐言笑晏晏,丝毫不见一丝气愤。
可这笑容在贾琏眼中却是实实在在的讽刺。他这个做丈夫的,无官无职富贵闲人,平日里在她们王家人面前就矮一头;再加上爹和继母也不得老太太欢心。她们主仆二人虽然说得轻描淡写,可成婚以来,他这般聪明的性子怎会听不出来凤姐的弦外之音?
你爹是个浑子,我这个做儿媳的自然不好出面说什么,可你这个做儿子是不是应当去劝解几句?
想到这里,贾琏是又气又急又叹又愁。
正愁着,忽听得一个下人在外头报道:“报告二爷、二奶奶!老爷请二位一叙。”
贾琏心中惊诧道:自己还想着该怎么去跟爹开这个口呢,他那边倒是先遣人过来了。
夫妻二人双双到了贾赦跟前。
凤姐先开了口,笑盈盈道:“爹,这几日忙着林姑娘要来的事,都忘了给爹请安了,该打该打!”
贾琏也连忙帮腔点头,“爹,可是又瞧上了外头什么好东西,儿子帮您一同去长长眼。”
贾赦在心底笑了笑,这两口子小嘴甜的,别说还真是天生一对。
要想关起门来搞发展,先结局内部团结问题。
小两口站了有一会儿了,贾赦也不说话,只自顾自地喝着茶,心里却在琢磨着新任务。要说眼前这位二十来岁的大儿砸,其实是个不错的人。能在大房这个染缸里茁壮成长起来,还能讨得史老太君欢心,可见苗子本身不错。心肠也不坏,不然在原主和石呆子争夺扇子时,也不会因为替石呆子抱不平被原主扇了大耳刮子。
至于儿媳么?贾赦在心里叹了口气。世人看红楼都夸凤姐好,聪明能干又能敛财,性格爽利、模样也没得说。比起她那佛口蛇心、表里不一的姑姑王氏来说,还是强不少的。可惜就是做事心狠手辣、没什么文化。这女子从小是假充男儿教养的,若是搁在汉代,必定是另一个吕后了。可搁在内宅里么,能干是能干,容易出乱子啊!
放高利贷、枉顾人命、对下人心狠手辣;逼死尤二姐那段,虽说是贾琏出轨在先,可也足见其手段凌厉了。将来若是儿子做了官,这不就是最典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