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这么拗口,都已经成习惯了。苏颖缓缓吸了一口气:“要是我装贤惠端方,还能容得下魏氏,容得下雯玉,”苏颖不往下说了。这次轮到她揉眉心了,“大半夜的,我不想和你吵架,看在你是病人的份上,我就先不跟你计较了。你有什么不满的,想冲我发泄的,明天请早,我奉陪到底。”
傅奕阳就着灯光去瞧苏颖,旁的看不太真切。可就是觉得她一双眼睛里滚动着灿然的光华。仿佛就是最灼热的火焰。而这火焰都是冲着他来的。好像是要把他给烫个遍体鳞伤才觉得满意。
看的傅奕阳心一缩又是一跳,又觉得无奈,等苏颖连珠炮语吐完后。才似感叹的说:“现在我连说你一句都不行了?”
苏颖瞬间就觉得自己落了下乘,犹自不甘心。反驳他已经成了条件反射:“那是你的错觉。反正我是没觉得不行,只是觉得现在不是时候,而且大夫说了你现在切忌情绪起伏太大,还得好好静养,我才觉得不与你多争辩,让你好好休息。”
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傅奕阳却觉得心里熨帖了,又想起她也还病着,心里先升起一点惭愧来,就道:“算了,你也去休息吧。”
苏颖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无处着力,气的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二话不说转身就紧了紧肩膀上的银妆缎滚灰鼠毛,荷叶短斗篷样式的披肩,绕过隔在中间的屏风就往外走。
这本来就是她的屋子,现在倒是显得她是个外人了,苏颖推开了门出去,没成想柳姨娘还等在外间,见到苏颖出来就连忙的凑过来,“老爷可是大安了?”
苏颖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我又不是大夫,如何知道老爷身体怎么样了。”说完也不理会柳姨娘,径自就出了门往西边她暂时住的屋子走去,柳姨娘呆愣在当场。
翠屏凑上去压低声音说:“太太难不成是和老爷闹矛盾了?”
柳姨娘瞪她一眼:“老爷和太太的事也是咱们能置喙的。”
翠屏脸涨红了,喏喏的低头跟在柳姨娘身后。
屋子里的主子都不在,守夜的丫环身份自然不够去劝说柳姨娘的,柳姨娘竟觉得她在这正院竟是格格不入了,连刚才因为翠屏的话心里升起的一丝丝涟漪都有些晃荡了。
掐了掐手心,柳姨娘还是进了里屋,抬头瞧见帷帐里傅奕阳已经躺下了,心里头隐隐有些失望。
傅奕阳捂着胸口咳嗽两声,柳姨娘忙道:“老爷,您没事吧?可是要喝茶?”
傅奕阳不知怎么的就想起那身芙蓉色的衣裳,心里恼怒,也分不清是恼怒那穿着芙蓉色衣裳的人,还是恼怒纵容着让人在主母去世时却还轻快到穿芙蓉色衣裳的人。
听得柳姨娘焦急的语气,傅奕阳有些不耐烦的道:“不必了,把灯熄了,你且回去。”
柳姨娘一滞,便是还想说几句软和的话让傅奕阳想起她往日的好来,就被傅奕阳已经从不耐烦变成冷厉的语气里吓的不敢再说话,又惊又恐,捏着手心吹熄了灯,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刚出了门,脚就软了下来,如果不是翠屏眼疾手快的扶了她一把,她差点就跌倒在地上,守夜的丫环纷纷往这边看。
柳姨娘强撑着轻声道:“老爷歇下了,你们且好好守夜罢。”这会子已经是半夜了,院门早就落了匙,柳姨娘也不好再回她自个的院子,就在丫环们寻常守夜的矮榻上凑活了躺下了。
刚盖上被子,柳姨娘就抹了一把脸,才发现泪已经流了一脸。
傅奕阳却是睡不着了,这两日里接二连三的打击,就是铁石心肠都不会无动于衷。
傅奕阳想的最多的还是苏颖同他说的那些话,她眼角的凌厉都几乎划破了眉毛,傅奕阳从来没见过她这样。往常她是什么模样,傅奕阳都觉得模糊不清起来,可梦中他自己那张看不出悲色的神情却像是哽在现在的他喉咙里的一根细刺。
如今回忆起来,眼前闪过的全是妻子的好来,就好像这一年里就突然鲜活起来。可到头来竟也成了虚以委蛇、假意奉承么?
傅奕阳却是不信的,就像是她口口声声说自己过得苦,被人磋磨,明明就是不待见魏氏。可她还是没有出手整治死魏氏;就连雯玉……这些,傅奕阳不知在心中过过几回。
往日想的时候都觉得妻子做的够好了,可现在再想起来,傅奕阳却像是被针扎了似的那样细细麻麻的刺痛。
傅奕阳突然想。若真像梦中那般,她连见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是不是心中怨恨着他,怨恨到连最后一面都不愿见他,不愿意看到那扎人眼的芙蓉色。
如今她是不愿意再跟他浓情蜜意下去了,是因为伤透了心,连在他跟前假装都不愿意再伪装了,傅奕阳捂着心口,一声轻叹在帷帐里散开来。
傅奕阳拉了拉被子。被子里还有些药味。细细的闻还有着她身上清雅的香味。那味道萦绕在鼻尖,就好像她还在跟前似的。
傅奕阳孤枕难眠,苏颖却搂着被子睡得香甜。
这一夜里。侯府的正经主子里怕就只有苏颖睡得是真的香甜了,傅母颓然的躺在床上。上房静悄悄的,因为白日里白鹭撞柱子那毛骨悚然的惨状的缘故,就连值夜的小丫环都一直抖索,就连去方便都要结伴而去。
经过那红柱子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