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君。”
那人探身进来的一刻, 笑意便绽开了十分。
俞菱心都不知道自己的感觉此刻到底是眼前一黑,还是眼前一亮, 又或者兼而有之。
而荀澈屈身行动之间, 居然直接就贴着俞菱心身边坐下了。
俞菱心刚抬手去推他,马车就直接动了,这下她更惊:“哎,锦柔还没上车呢!”
荀澈顺势就去牵了她的右手合在自己掌中:“我的车送锦柔回去。等下我将你送回家之后,也要去晋国公府的, 届时再将马车换回来就是了。”
俞菱心原以为自己已经见着了他好几回无赖无耻的样子都习惯了, 但此刻荀澈的言语动作都是这样行云流水一样的理所当然,再回想起明锦柔刚才下车前那个自然而真诚的欢喜语气, 什么“蒲苇记的新鲜糕点”云云,她气得连话都说不出。
荀澈却似十分喜欢她这样微微生气的样子, 不但握着她的手不肯松开,反而越发得寸进尺, 又朝她身边再蹭了一寸。
俞菱心终于忍不住去瞪他:“你们都是合伙算计好的是不是?有完没完?就拿我一个当傻子。”
“这哪里叫算计,说这么难听。”荀澈笑道,“合作而已,前几日你不肯出来, 我也没有勉强的。如今既然顺路,我哪里又能不出来送你。”
“顺路?”俞菱心啐道,“你哪里来这么多顺路?荀慎之, 你最近这是怎么了, 一回两回的这样急, 从前你可不是这样耐不住的性子。”
许久没听她这样连名带字地叫他,荀澈一时只觉得她微嗔的声音真是甜得入心,简直想将俞菱心拉进怀里好好亲一亲。但这念头在心头闪了闪,最终还是再度按下,就算是为了他自己,如今也还不能这样冒进才是。
“还笑,笑什么?”俞菱心本能地感受到了一点荀澈与平素不同的心思,越发戒备,可在他的灼灼目光下,声音也不由低了点。
荀澈稍微敛了敛笑意:“前日给你送去的茶叶可尝了?”
俞菱心撇撇嘴:“那样苦的茶,我喝不下。”
荀澈笑道:“你且尝一口就好,茶如人意的。”
“那我给你送的清心香你可点了?”俞菱心又试了一回将自己的手抽回来,“这样一回回的单独来往,你叫锦柔与明大公子如何看我?”
荀澈终于将她的手松开,但整个人却都转了过来,正面对着她:“锦城和锦柔已经看尽了我的笑话,笑我机关算尽,也没能叫你出来同游。他们如何会笑话你。”忽然又是唇角一勾,直视俞菱心的眼睛,“你若当真不喜欢见我,那我走就是了。”
那你倒是走啊!
俞菱心张了张嘴,这句话仿佛就在嘴边一直转圈,但来来回回转了三四圈,最终她还是没说出来,转而微微垂目:“我……我就是觉得见面也太频繁了些,且你每次也不与我先说一声。”
荀澈笑道:“这样还算频繁?那将来日日皆在一处,岂不将你烦死了。”
认真说起来,这样的话荀澈明着暗着也不知道说了几次了,俞菱心听到现在也没有多少不好意思。只是今日刚刚从文安侯府里出来再提这话,她心底却又隐约添了一丝烦意,便将脸微微转开。
“怎么了?”荀澈立时察觉了她的心绪变化,皱眉问道,“可是母亲说了什么?”
俞菱心摇摇头:“当然没有,夫人很和气的。”
“那你还在担心什么?”荀澈仔细去看她的神色,想了想,便轻声问道,“难不成,是担心咱们的事不会顺利么?”
俞菱心倒是早习惯了这样被荀澈一语道破,他的眼光之毒,有什么看不出的。她垂了眼帘,没否认,只是也没说话。
说到底,前世里她回京的时候已经十八岁,俞家人贬官的贬官,罢职的罢职,破落到连祖宅都不保,而她自己的嫁妆也被母亲齐氏挪用了十之七八。
论家世论资财还是论年华,都可以算是京城官女之中的下下之选,但仍旧得以嫁入文安侯府,还是因为荀家自身同样玉山倾颓、家破人亡,连承继爵位的荀澈也不过只余半年寿命。
那样的情形下,哪里有什么好人家会送女儿过去伺候病榻,随即终身守寡。
可如今再世为人,荀家必然安枕无忧,荀澈的青云之路她不用细想也可能预见。上辈子承恩公府与朱贵妃,还有沂阳侯府与文皇后,谁不是占尽天时地利的先机,谁没有向着荀家与秦王抢先下手,到最后还不是都被荀澈拖着那样一副残躯一一反杀。
这一回朱贵妃和文皇后可是连先机都没有了,文安侯府今后的煊赫荣光,必然百倍加添。
与此同时,虽然如今她也在尽力保住俞家不要败落,但俞家就算不败落,以父亲俞伯晟的能力,可能终此一生,都未必能真的走到正三品工部郎中的地步,哪里能与文安侯府、晋国公府这样有功有勋的实权公卿相比。
自来京中的高门联姻,虽然也要考虑人才品格,但更要紧的考量还是家族势力、家世家风。尤其荀澈是承爵的世子,文安侯夫妇对他未来妻子的期待可想而知。
而她不只是家族平平,还有个和离过的父母,以及那样不靠谱的亲娘。门第家世相差如此,他们的事情怎么可能顺利?哪怕荀澈一意孤行,最终能强行促成,他的父母大约心里也不会喜欢罢。
荀澈又笑了:“傻丫头,你以为我为什么非要叫滢儿与锦柔做出这个玲珑诗社来?”
“这与玲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