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薛宝钗是个很会说话的人,他的表现也很有感染力,至少此时此刻,史湘云忘记了往日里他对薛宝钗的各种排斥。心中只剩下了对薛宝钗的同情。
史湘云道:“我原以为,宝姐姐有母亲有哥哥,总比我这个无父无母、寄人篱下的来得好,却原来宝姐姐也有这么多的委屈。甚至在自己的终身大事上也不得不受这种窝囊气。”
薛宝钗连忙拉了拉史湘云,道:“妹妹低声。”说着,又侧过耳朵,细细地听了一回,却定窗外无人,周围也只听得到外间翠缕同莺儿的交流声,这才回过头来,道:“云妹妹,我也知道你是好心,但是这种事情,我们女儿家是做不得主的。”神使鬼差间,又加了一句:“虽然说老太太满心盘算着亲上加亲,可林妹妹自己说不定还不愿意呢。”
史湘云瞪大了眼睛,道:“怎那么好。”
薛宝钗答道:“之前想必妹妹也听说了,林家不好,林大人如今却是在托孤了。也就是说,林妹妹若是来了,身上必定是重孝,他还要照顾弟弟,哪里有这么多时间玩耍的?倒是宝兄弟,家里若是来了姐姐妹妹,他必定会想方设法地上前关心。林妹妹是客人,要如何将宝兄弟拒之门外,若是他这么做了,下面必定说他刻薄小性儿,竟然给宝兄弟脸色瞧。可若是他对宝兄弟以礼相待,宝兄弟又是个爱热闹的,只怕到时候就有人骂林妹妹没规矩、重孝在身也不知道伤心了。”
史湘云听了,点了点头。
贾玖那里且不说,贾母院子里的那些丫头婆子,上面的那八个还好,下面的二等三等的丫头就不大好了。别的不说,连贾赦这个正经的爵爷他们都敢编排呢,更不要说父母双亡、寄居贾家的林黛玉了。
只是,想到贾母的态度,想到贾玖的殷勤,在想到贾宝玉的反应,即便原来对林黛玉的处境还有几分同情,在嫉妒心的作用之下,也剩不了多少了。
只听史湘云道:“宝姐姐这话我不赞同。作为儿女,为父母守孝,那是规矩。他若是做得不好,那就是他的错。接人待物乃是每个人应学的功课,他若是做得不好,那是他林家家教不行。这些别人若是有七分的错儿,他自己也有三分的错儿!怪得了谁!宝姐姐就是太心善了,尽为他开脱。”
薛宝钗倒是没有想到史湘云反应这么激烈,还说出这么一段话来。
不过,他也不能说史湘云说错了。
如果林黛玉身上发生了求全之毁,如果林黛玉为了尽力周全名声反而坏了事儿,那的确是他们林家教养不到家的缘故,也怪不得别人。
薛宝钗也知道,此时此刻也不适合为林黛玉说话,那只会挑起史湘云更多的不满。
他只得道:“不管怎么说,林妹妹也是老太太嫡嫡亲的外孙女儿,是侯爷亲自南下接了来的。光这份体面,在这府里也是头一份儿。想来二妹妹也会为了林妹妹尽力周全。”
史湘云心头余怒未消,闻言更是不开心,道:“宝姐姐你素来心地宽宏,即便是我与你生气,你大多数时候也是不与我这个没爹没娘的孩子计较的。你也知道我的,虽然说有家,可是父母都不在了,亲兄弟也没有,只跟着叔叔婶婶过日子。就是家里有家业,我也不过是个平民丫头。哪里比得上那位玲姐姐,即便没有了父母,别人也为他安排好的路,更有兄弟姐妹扶持,还有大笔的家业。就连一贯爱偷懒不与我们玩耍的二姐姐,也对他如此重视。比起那位官宦小姐,我们算得了什么?”
薛宝钗喃喃地道:“云妹妹,你也是公侯府第的千金小姐呢!”
史湘云想起了翠缕跟自己说的事儿,越发难受了:“我算哪门子的公侯小姐?”
薛宝钗脱口而出:“云妹妹就是艰难,也只是这两年艰难罢了,将来总是好的。”
史湘云奇道:“宝姐姐,你说什么呀?”
薛宝钗见史湘云不明白,只得与他细说:“云妹妹年纪还小,有些事儿,怕是不知道。虽然说令尊令堂已经走了,可是令堂的嫁妆应该还在,就跟这府里的姑太太的嫁妆将来一定是给林妹妹一样,令堂的嫁妆自然是归妹妹的。还有令尊,再怎么说,令尊也是史家两位侯爷的嫡亲哥哥,当初史家的族产祖业,也是经由令尊传到现任的保龄侯手里的。再者,妹妹的祖父祖母必有私产私房,令尊作为嫡长子,自然是有份儿。而这些财产,自然也是妹妹的。妹妹如今看着艰苦些,可未来总是好的。”
史湘云原来还以为自己只有母亲的嫁妆,却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一笔家私,自然也来了兴致。
“还有这个?我倒是没有想过。”
薛宝钗点点头,道:“嫡长子嫡长孙到底是不一样的,不然,你以为二老爷为什么会这么嫉妒侯爷?即便是老太太这么精明能干的人,也一心认为二老爷受了委屈、吃了亏?!还不是因为嫡长继承制。按照惯例,作为嫡长子,对父母的财产有有限继承权。就拿老太太来说罢,若是没有当初侯爷宣布放弃老太太的财产继承权一事,等老太太百年之后,按照规矩,侯爷能够拿走一半,作为长房嫡长孙,琏二哥哥跟二老爷一起分剩下的一半。这就是嫡长继承制。也就是因为侯爷当初说了,自己不要老太太的嫁妆私房,作为侯爷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