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婆子瘫坐在凳子上,两眼翻白。林东上前,扶住柳婆子。
“小东,小强……”柳婆子开口,声音和语气与刘奶奶一模一样。
林强慌忙上前,握住柳婆子的双手。
“奶奶已经死了几年了,奶奶的魂魄一直被压在大山下,那里都是游魂他们还互相啃咬。奶奶拼命的抵抗,灵魂却被别人啃的只剩下半截。奶奶拼命的扒着石块,想要从里面逃出来,一直没逃出去。几天前它们放了我,说我寿命将近,让我回来交代后事!”
林东毛骨悚然,慌忙问道:“奶奶,您被压在哪座山?”
“小东,奶奶在厨房的柴火堆里,藏了一个箱子,箱子里面有几套缝制的衣服,还有鞋子。都是奶奶这几天熬夜做的。小东,谁要是想杀你,就一定要杀了对方。仇人会增多,永远不会减少,减少它的,只有杀戮,杀一个少一个。对待仇人,一定要心狠点,手段厉害点。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小强,你一定要听哥哥的话!小东,你一定要好好活,找个好姑娘娶……”
刘奶奶的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完。
柳婆子也没有醒,全身抽粗不止,她脸色惨白,口吐白沫。柳老七的媳妇王秀英慌忙跑到小土屋里,从柴堆里扒出一个黑色的小箱子,捧道柳婆子身旁,柳婆子急促呼吸一阵后,睁开双眼……
当一众妇女在屋内为刘奶奶穿寿衣时,黑瘦的刘老汉拿出珍藏多年的半瓶老酒,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持着烟杆坐到凸起的门槛上。
一杆旱烟,一瓶老酒,一声长叹,两行浊泪。吸了口旱烟,刘老汉透过烟雾,怔怔的盯着破旧的大门外。阳光洒落,刘老汉脸上露出笑容,他仿佛看见了年轻时候的他。
那一年,他十七岁。他赶着牛车,带着两麻包小麦,在村里老人的陪同下,娶了百里外一个小村落的姑娘。那一夜,他掀起红盖头,第一次见这姑娘,这姑娘很漂亮。
那一年,他十八岁,做了父亲,闹饥荒,她差点死掉,可惜,他的儿子营养不良,夭折了。
……
那一年他三十六岁,他又得了个儿子,那一年,庄家收成很好。他激动的大哭,他要将她养的胖胖的,孩子也可以活下去了。
那一年他六十三岁,他儿子出了意外。下一年,他的儿媳和孙子消失了。
那一年他八十四岁,待他如亲父的隔壁夫妇出了意外,夫妻双亡,抛下两位可怜的兄弟:林东、林强。这一年,他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个克星,克死了所有他疼爱的晚辈。这一年,他的她疯了,他眼睛险些哭瞎。
这一年他八十六岁,她走了,他觉得,他已经没了人生,所以他也要走了。
生前佳人三尺内伴我,地下三尺内我伴佳人。不怕今生阳寿未尽忤逆轮回,唯恐来世与你无缘无分。
人世间,大雁带着配偶逃离冬天,雁群很少会出现奇数,配偶死亡,另一只大雁也不会独活。
如果一个人的心真的死了,他的灵魂会扼杀躯体。
黑瘦的刘老汉与刘奶奶合葬了,按着刘奶奶的要求,她死后要直接下葬。他们膝下无子,林东和林强代行了孝子礼,三步一拜十步一跪。
黄昏初逝,一座大坟在残阳下,显得格外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