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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至酣处,一对新人特意出来给大家敬酒,在周家兄弟们起哄架秧子的闹腾下,热闹的沸反盈天。
谈让被大哥领在身边四处敬酒,喝的头疼欲裂,偏偏还要强颜欢笑,心里已经起了腻烦,必须要时不时把小媳妇翻出来想一想,才能勉强压制。
不知是不是喝多生了幻觉,他隐约有些光感,上次成亲的时候喝酒,他就察觉到这个问题,好像这样不要命的喝酒,会抵消药性。不过,也有可能是早上撞那一下所致,他说头晕不是糊弄她,是真晕,从早上到现在一直不舒服,就像他脑袋里藏了根针,时不时就冒头扎他一下。
又喝了几杯后,心里的腻烦忽然转化成了不安,心跳的厉害,他下意识往小偏院的方向转头,一片黑暗的视线中猛的出现一道红光。
“大少爷!厨房着火了,火势太大,已经没办法控制了,您看……?”
不等话说完,谈让就冲了出去。
谈樾皱起眉,“怎么会起火,从哪里烧起来的,可有人去看过小偏院如何?”
“小偏院根本过不去,那一片都被火吞了,救厨房都来不及……”
“糊涂!”谈樾呵斥了一声,转而跟新妇交代了一句,便急匆匆走了,一边吩咐着,“去河里请水来救,府上的客人都安顿好了,不准发生其它意外,另外派人绕到后门救火,务必要将林氏救出来。”
谈樾到底是把火势想简单了,等他看到已经烧了一半的厨房后,便知小偏院根本救不下来,那火就是从小偏院起来的,这会儿怕是已经成了废墟。
“大少爷不好了,三少爷他冲进去了!”
谈樾一惊,“他从哪进的,找两床棉被来,我进去找他。”
“可使不得啊大少爷,您怎么能进去那!”
“别废话,你们进去能把他带出来吗?”
那的确不能,三少爷就听大少爷的话,别人都不好使。
沈令菡提着碍事的衣裙,急匆匆往小偏院跑,她此时无比后悔穿了这身破衣裳,跑都跑不快。
也不知道阿让的母亲有没有跑出来,阿让肯定着急的不得了吧,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
“哎呀,怎么还没到!”
她情急之下干脆把裙子都提了上去,毫无形象的一路狂奔。
通红的火照亮了半边天,似要漫到天际的火光青烟透着不详,沈令菡一来就傻眼了,这哪里还能看见小偏院。
“阿让!”她没头没脑的四处喊,一时看不到谈让就发慌,他看不见,万一有个磕碰咋办,万一被火烧了咋办?
谈让冲进大火的时候是有知觉的,但他没有停,依旧遵循着既定的方向感去往小偏院。说不清是出于哪种心理,担心么,其实并不是,他从小到大,不止一次想过她死,在她发疯掐他脖子的时候,在她逼着他喝药的时候,在他最初看不见的时候,还有——觉得她可怜的时候。
他总会想,她这样活着,是不是死了比较好,她死了,他身心都能自由。可是后来渐渐的,他不这么想了,因为他知道,即使她死了,他依旧不得自由。
他反而希望她能活着,活着看看她亲手挖开的深渊,她放弃一切制造出来的暗无天日,并不能真正保护他,更不能彻底摧毁他。
他还想知道这一切的根由,想知道她心里存了多么大的委屈仇怨,将他从出生起就推落进泥潭,几乎不能翻身。
她还不能死。
被这个念头索引,谈让感觉不到周围的火,他自己仿佛就是一团火,势要烧进林氏的心里,冲破她内心的深渊,看看里面埋藏了什么可怕的根。
“阿让!”
一声焦急地,好像还带了嘶哑的呼唤倏然冲进他身体,他蓦地停下脚步,迷茫的晃了晃身子。
是小麻雀吗,她的声音怎么哑了,一只麻雀怎么能坏了声音,太难听了。
“三郎!”谈樾及时托住他要倒地的身体,将一床棉被捂在他身上,“快跟我出去。”
谈樾冲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了他,然后一直在后面喊他,但三郎好像魂不附体了一样,完全听不见他的喊叫,本来他已经打算出去了,再往前走,两个人都得埋在火里化成灰,进来救人是一回事,能不能救是另外一回事,谈樾不至于再把自己搭进去。
就在他要回头的时候,三郎停了脚步,谈樾决定最后拉他一把,实在拉不住就只好算了。
好在是拉住了,他费心培养的弟弟,这么陪一个疯女人葬送了,实在可惜。
跟在谈樾后面进来的随从,七手八脚把谈让抬了出去,“快请郎中来,三少爷跟大少爷都受伤了!”
沈令菡蹲在外面哭的稀里哗啦,一听阿让出来了,手脚并用的扑过去,“阿让阿让,你跟我说句话啊,我是小麻雀,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她不由分说一通摇,活活把谈让给摇晃清醒了,他其实有意识,能听见她又哭又喊的,只不过被烟气呛的头疼欲裂,一时没缓过神来。
能听不见吗,满世界就听她一人嚎了,挥都挥不散。
“听见了,一只破了音的麻雀,难听死了。”谈让握住她的手,再也不想松开,“快别说话了,仔细明天嗓子疼。”
沈令菡不知道是哭还是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攥着拳头往他身上打,“讨厌你,讨厌你,怎么这么讨厌呢你,你要是烧糊了,我肯定不会掉一滴泪的,我正好改嫁!”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