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也只能在心中感慨。此时此刻,天下是刘氏的,再也不事赢氏的了。
这么想着的时候,他带着的孩子们的竹符也检验完毕了——这种事情本来就是走个程序,虚应故事而已。
于是,宁成就带着自己的那近三十个学生,坐上早就准备好的马车。开始了护送的工作。
这活,宁成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干。
老实说,宁成感觉很不习惯!
在过去。他在老家南阳当衙役的时候,平常外出,农民什么的,见了他都是要恭恭敬敬的喊一声:宁丈夫或者:宁大郎的。
谁也不敢在他面前蹦跶。
可是。此刻。当他坐上马车的车辕,满车的学生立刻就恭恭敬敬的齐齐躬身致敬:“老师!”
宁河眉毛微微一皱。
他辛辛苦苦的从南阳来长安,经过考举,过五关斩六将,可不是为了来给一群泥腿子的孩子当保姆的!
但没有办法,谁叫这是太子的命令?
宁成咳嗽了一声,板着一张脸,道:“都坐好了……”
“诺!老师!”孩子们整齐划一的躬身道。
宁成看到。在人群中,两个模样看上去只有四五岁的童子。一张红扑扑的小脸上,眨巴着清澈乌黑的大眼睛。
这十几二十天,这些童子因为能在太子的皇庄里每天吃一顿饭。
所以,基本上脸上都有了光彩,身子也渐渐的强壮了起来。
“真是命好……”宁成看着这些孩子,心里想着:“我当初求学之时,家里虽然宽裕,但每天在老师那里还是只能吃从家里带去的冷饭冷菜,哪像他们,顿顿有粟米饭不说,竟然隔三差五能见到些肉丝和小鱼!”
这么想着,宁成心中一种妒忌的情绪开始发酵。
“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宁成看着那两个孩子,忽然问道。
“弟子赵食其……”
“弟子赵过……”
两个童子乖乖的低头,顺从的将自己手里死死捏着的两块竹符交了出来。
“赵食其,思贤苑南里,父赵毋,母王氏,年八岁……”
“赵过,思贤苑北里,父已亡故,母邵氏,年七岁……”
宁成看着竹符的文字,不知为何,他本想发作的脾气,在这瞬间竟然消弭了下去。
“你们不是兄弟啊……”宁成嘟囔了一声,将竹符还给两个童子。
宁成很清楚,太子就在庄园里,而且太子对这些孩子有着格外的关注。
他虽然很瞧不起这些身份地位和爵位都比他低无数个等级,只是凑巧运气好,归到太子的思贤苑里,这才能读书,否则,这辈子这两个孩子都休想碰到书本,更别提现在,只要有课上,起码能管一顿饱的!
“回老师的话……”年纪大一些的赵食其却是一点也没注意到宁成的脸色和神色,低头恭敬的拜道:“俺是杸翊人,前年家里遭了灾,屋子被石头埋了,地方上的县尊瞧俺家可怜,就让俺家来这上林苑给天子种地……”
另一个年纪小的赵过却明显比赵食其聪明多了,他很有礼貌的微微欠身,用糯懦的腔调道:“回先生的话,弟子是长陵人,亡父年前过世,母亲大人体弱,幸得世伯为长陵差役,给弟子母子在这上林苑里谋了个生计……”
看着年纪小小,但一副老成模样的赵过。
宁成的眼珠子都瞪了出来。
“你是书宦人家出身?”宁成立刻就从赵过的言行中看出来了,此子与周围的孩子,在言谈举止和坐姿习惯上都明显不同。
显而易见,他受过很好的家教,最起码,懂得礼节。
别以为只有儒生才重礼。
事实上,可能很多人都不知道,法家讲起礼来比儒家更疯狂更极端。
嗯,更准确的一点来说,其实儒法同源,法家最初的创建者和提倡者是从儒家身上吸取养分成长起来的。
李悝变法之时,子夏为文候之师长。
吴起就曾以子夏为师长……
后来的商鞅,也多多少受到了子夏思想的影响。
又如战国末年的荀子。门徒之中有李斯、韩非,更有一大批儒家。
只能说,儒家法家等。其实都是一种为统治阶级服务的学问和思想,包装的再怎么好看,那也终究是要统治其他阶级的。有光明的一面,自然有黑暗的一面,有先进的一面,也肯定有落后的一面,
诸子百家大部分的分歧。其实或许只在于,到底是用钝刀子割肉呢还是软刀子割肉,但终归是要割肉。是要统治和驱使其他阶级的。
因而,此刻宁成看着赵过,就如同在荒漠中发现了绿州一样激动。
出身法家的宁成,此刻对赵过的态度立马就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虽然现在赵过身份低微。但他出身好啊,是读书人出身,这就是自己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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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刘彻却是翻着张汤呈递上来的优秀童子名单。
一个个名字看下来,刘彻并没有看到什么后世有名的人物。
直到一个人名映入眼帘。
“赵食其啊……”刘彻微微一笑:“这不是小猪后来的迷路将军吗?”
这个人还算有意思吧,跟着卫青出塞好几次,单独领军出塞,居然还是会迷路。哎……简直只能说是个路痴!
或者说地理是体育老师教的……
然后,紧随其后的一个人名让刘彻瞳孔一放大。
“赵过????”刘彻托着下巴:“是同名同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