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汤环视左右,见到没人,便又道:“兄长附耳过来,且听愚弟一言!”
张汤便凑到对方耳边耳语一阵,然后道:“此事出我口入兄耳,倘使第三人知晓,兄长知道会有什么后果的!”
那汉子点点头,郑重的道:“放心,燕某虽然不才,但也知道轻重缓急,况且此事……”他嘿嘿的一笑道:“既是为天家效劳,某自然责无旁贷!”他一脸的正气凌然道。
这世道游侠们谁不想洗白?
做游侠这一行,始终不过是在刀头舔血罢了,若是惹恼了贵人,那就是一个死字。
若是能转行做一个天家鹰犬,即风光又有权,谁不愿意?
因此,得了这个机会,这汉子自然知道应该牢牢抓紧。
于是这汉子跪下来拜道:“主公在上,受燕九一拜!”
张汤点点头,扶起他拱手道:“得明公相助,大事可成矣!”
这并非虚言,张汤知道这个叫燕九的汉子的能耐,不夸张的说,想要摸到那辟阳侯的罪证,这燕九是必不可少的人物,也只有他这样手眼灵通,跟三教九流都有关系的人才能悄无声息的拿到对方的罪证。
张汤又道:“即如此,我明日就将聘书送来,还有,殿下吩咐过,为天家办事,不会有亏待,我明日就先给君十金用来安顿家小!”
这话一出,燕九更是大喜过望,脸上都快笑开花了。
有了聘书,就等于洗白了身份,从此不必躲藏了,还能得到十金,这更是让燕九确信,果然还是给天家做事好,钱多无风险!
难怪那么多往日的兄弟都想着洗白呢!
“对了,兄长最好把胡子刮了,再改个名字……”张汤又道:“兄长也知,你有案底,一时半会也洗不掉……”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燕九嘿嘿的笑着。
这长安的游侠,谁若没换过三五个名字,那出门都不好意思见人!
出了燕九的家,张汤想了一下,再转向朝南,到了另外一个村子里,找到了与他从小玩到大的商贾田甲。
这田甲是他从小的玩伴,也是他出任公职后一直资助他的金主。
田甲一直都很看好张汤,认为他迟早能封侯拜将,于是早早的下注,不求回报的进行投资,甚至还将自家的亲妹妹许给了张汤——自从吕不韦当年干了那么漂亮的一票买卖后,但凡有点脑子的商人都开始资助一些有潜力的读书人、官吏了,并且常常是不求回报,只等将来对方一飞冲天带自己鸡犬升天。
见了田甲,将事情说了一遍,然后张汤道:“小子能有今日,全赖兄长一路看顾,如今小子幸得皇子简拔,出任槐市市令,还请兄长出手,再助我一臂之力,为我参谋、管理槐市大小事务!”
张汤当然不傻,他是学韩非的,不是商人,因此对商业并不懂,若是自以为是,那恐怕就要载一个大跟头了。
自从秦国崩溃后,法家的人一直都在反思。
反思那么强大那么鼎盛那么团结的秦国为何会忽然一夜崩溃。
反思了这么多年,法家基本也整理出了一些失败教训,首先的第一条,那肯定不是所用策略与法律的问题——若是这样的话,那么秦也不可能统一天下了,而是统一天下后,法家的官僚们手伸的太长了,导致出现了外行领导内行的情况,加上赵高李斯的胡作非为,这才让秦国崩溃!
于是,当今的法家弟子们,不止学习韩非、商君的理论,更有许多人钻研儒学跟黄老学甚至墨家的典籍,以避免再出现外行领导内行的悲剧。
像是现在的内史晁错,本身就有着深厚的儒学造诣,什么《诗经》《洪范》那是张口即来。
张汤虽然现在还比不上晁错那样博学,但也有自知之明,知道他的长处在于统御和管理,而不是具体的实施,特别是商业上的事情,他可以说一窍不通。
“贤弟能有今日,愚兄也是欣喜的……”田甲却并未直接答应或者拒绝,而是倒了一杯酒,自顾自的喝起来:“只是,愚兄不知,贤弟何时娶我家细君?”
张汤一听,顿时笑了起来,他当然知道自己的这位金主是什么意思了。
还不是怕他发达了,就罔顾当年的约定了——这年头发达之后悔婚或者休妻的事情并不罕见,许多在长安的士子,一旦获得了朝廷的任命,回家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休了结发之妻,再纳一位官宦人家的小姐。
但张汤却不是这样的人,他很重承诺更重感情,于是道:“君子一诺千金,何况终生大事?兄长但请放宽心,明年此时,等父丧之期后,我必风光迎娶兄长家妹!”
“善!”田甲点点头,笑道:“既然如此,愚兄便为你奔走罢!”
他又道:“我也不强求我家细君一定要当贤弟的正室,以贤弟今日的身份和日后的前途,娶一商贾之女,也有些不合时宜了,能为一妾就已足够!”
田甲家族世代经商,自然知道轻重。
若是强行将自己妹妹扶上正室的位置,等着将来张汤发迹之后,恐怕就会起了些心思了。
还不如早早的将话挑明——反正,左右都是联姻,为妻为妾区别不大。
张汤却摇头道:“小弟虽然不才,但重诺重信,这种背信之事,是我所不为的!”
田